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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怖;連連倒退著;躲閃著;喊叫著;他一邊刺我;一邊哭叫:

你賠我的衣服!你賠我的衣服!

他的話裡還夾雜著許多無法寫出的髒話;先生;我真是為我們東北鄉繁衍了這樣的後代而羞愧。慌忙之中;我從魚攤上抓起一塊寫有魚品產地和價格的木板;權當盾牌;抵擋著那小賊的進攻。他一簽比一簽兇狠;籤籤都想置我死地。木板頻頻被鐵籤刺中;我的右手;又因躲避不及被刺破;鮮血淋漓。先生;我的腦子混亂;一點主意也沒有了;我只是靠著求生的本能倒退;躲閃;腳步踉蹌。有好幾次;我的腳後跟被魚簍或是木板之類的雜物所絆;幾乎仰面跌倒;如果我跌倒;先生;此時我也就不能給你寫信了。如果我跌倒;一是當場被那英猛的像豹子一樣的小孩刺死;二是被刺成重傷;送到醫院救治。先生;我不得不承認;那時候;我心中充滿了恐懼;我怯懦、軟弱的天性暴露無遺。我倉皇中往兩邊顧盼;希望那些魚販們能伸出援手;把我從危險中解救出來;但是;他們有的袖手旁觀;有的漠然無視;有的拍手喝彩。先生;我真是一塊廢物;貪生怕死;毫無鬥志;竟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打得連連倒退;我聽到了帶著哭腔的哀求之聲從我嘴巴里喊出來;斷斷續續的;像被打痛了的狗的叫聲:

救命……救命啊……

而那小孩;早已停止了哭嚎——他壓根兒就沒哭過——他那兩隻眼睛瞪得溜圓;那兩隻眼睛裡幾乎沒有眼白;宛若兩隻肥胖的蝌蚪。他咬著下唇;直視著我;停頓一下;猛地一躥。救命啊……我喊叫著舉起木牌……手上再次中籤;血流如注……他又是一躥……他就這樣發動著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我就這樣喊叫著救命卑怯地後退;直退到燦爛的陽光裡……

我扔下牌子;轉身逃跑;邊跑邊喊救命。先生;我的醜態;實在羞於向您說;但不對您說;又找不到人訴說。我跑著;慌不擇路;聽到兩邊的人在喊叫;震耳欲聾。我跑到了那條小吃街上;街旁一家小餐館前;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我看到那餐館上懸掛著一塊黑色的招牌;招牌上寫著兩個古怪的紅字:“雌雉”。飯館門口坐著兩個女人;一個高大肥胖;另一個嬌小玲瓏。她們猛地站起來。我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向她們撲去——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嘴唇破了;牙縫裡滲出血來。將我絆倒的是一根鐵鏈;連線鐵鏈的是兩根鐵樁。一根鐵樁倒地。那兩個女人撲上去;擰著我的胳膊;把我架起來。我感到臉上捱了她們很多耳光;沾滿了她們的唾沫。那個追趕我的小孩沒有跟來;我心中感到萬幸。先生;不幸的是我又被“雌雉”飯館這兩個女人纏住了。她們一口咬定;說我的腿碰倒了那根掛著鐵鏈的鐵柱;而鐵柱又倒在她的車上;砸壞了她的車。先生;那車的後尾上;的確有一個針尖大的白點;但絕不是那鐵柱砸的。她們拉著我不放我走;破口大罵;招來許多人圍觀。那小個子女人尤其兇惡;她的模樣;與那追殺我的男孩頗為相似。她的手指一下下地戳著我;每一下都似乎要戳瞎我的眼睛。我的每一聲辯解;都淹沒在她們的數十句詈罵聲裡。先生;當時;我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感到空前的絕望。我與小獅子之所以選擇回鄉定居;是因為我們在北京的護國寺大街上;遭遇過一件類似的事情。那家飯館在人民劇場對面;飯館的名字叫“野雉”。我們去看人民劇場的海報時;同樣絆倒了一個連線著鐵鏈、漆成了紅白兩色的鐵樁;鐵樁倒時分明離那輛白色的車尾很遠;但坐在“野雉”店前那個頭髮染成金黃|色、小臉緊巴巴的、薄唇如刀刃的女孩;衝上來在車尾處發現了一個針鼻大的白點;非說是我們絆倒鐵樁所砸。她手舞足蹈地罵我們;用那種北京胡同裡流行的下流語言。她說老孃從小在這條街上長大;什麼人沒見過?你們這些外地土鱉;不在土窩裡趴著;跑到首都來幹什麼?來給中國人民丟臉嗎?!那個肥胖的女子;身上散發著濃烈的痔瘡膏的氣味;衝上來揮拳就打;一拳就將我的鼻子打破了。那些圍觀的光頭漢子;袒腹老者;也一齊幫腔;炫耀他們的老北京身份;威逼我們道歉;賠錢。先生;我軟弱地賠了錢;道了歉。先生;我們回家後抱頭痛哭;決定回東北鄉居住。原以為這裡是我們的故土;沒人敢欺負我們。但沒想到;這兩個女人;其兇惡絲毫不遜於北京護國寺大街上那兩個女人。先生;我實在不明白;人;為什麼會如此可怕?

先生;更大的危險正在逼近;我看到那個豹子般的男孩來了。那鐵籤子上的魷魚片已經吃光;紮起人來會更加銳利;而且;我突然明白了;這男孩;就是這小女人的兒子;而另外那個胖大的女人;必是那男孩的大姨。求生的本能使我掙扎著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