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券?“
對於1991年的中國人來說,企業債券實在是有些陌生的事物。
何況鐵道部連個國企都不能算是,作為國家的事業單位,中央的直屬部門,鐵道部融資是從來也沒有考慮過發行證券這種方式的。
別說是鐵道債券了,如今這年月,人行要發行國庫券都需要動員銀行職工內部消化。營業網點的銷售任務直接關係到直屬領導的業績,關係到分房和職務等直接福利。
國庫券在相當一段時期裡,由於缺乏流通性,很不受歡迎。國務院為此專門組建了國庫券推銷委員會,由財政部牽頭,國務院秘書長出任主任,人民銀行、國家計委、中宣部、軍委總後勤部、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和全國婦聯等一起參與,陣容空前強大。
就是這麼當成“政治任務”的一層層壓下來,還經常會發生無法完成銷售的情況。
就說帝都售出的那筆最大的國庫券業績吧,直接讓某北大教授提前二十年享受vip客戶經理一對一服務的待遇,銀行上下差不多真就把其當成是財神爺來供著了。
連有國家財政作保的國庫券都是這個待遇,可想而知鐵路單獨發行債券,群眾的接受程度會有什麼水平。
推己及人,四五十歲的路局領導們都是求穩的年紀。家庭理財最多也就是接受死期存款,八、九十年代國庫券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現在讓人回想起來都心驚膽顫。
後來在327國債事件裡鋃鐺入獄的管金生,其第一桶金就是在1988年的國債收購中獲得的。
1988年中國財政部允許國庫券在市場上自由轉讓,在此之前,一張100元的國庫券黑市價格不過才75元。然而到1988年政策放開,國庫券立刻就恢復了100元以上的價格。
這麼一來,一些“投機倒把”的人瞄準時機,憑藉內部訊息和敏銳的嗅覺,在黑市大量吃進國庫券,以此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實現了財富的積累。
這些人裡既有管金生、楊懷定這樣的幸運兒,也有因為擦邊球沒打好,而血本無歸的趙德榮這樣的人。然而另一方面,既然有人獲得了暴利,自然就有人失去了財富。
在國庫券放開交易之前,持有國庫券的都是些什麼人?可以想見,肯吃虧購入國庫券的,大多都是端國家飯碗的人。在八十年代,這些人不僅是社會主流,更是掌握整個社會的話語權。
這些中國最早的證券投機者們,從他們手中掠奪了大量的財富,在社會上又怎麼可能有什麼好名聲?
在放開國庫券交易之後,國內倒賣國庫券短期內便蔚為風潮。大量的資金被集中在一些證券公司手中。只管金生的萬國證券,這麼一個沒有幾個人的私營企業,營業額竟然就高達三億人民幣。
受到這股風潮的影響,某不能說的第二年,國家便出臺規定禁止國家未批准單位參與國庫券等證券的倒賣活動。由於失去了當時國內主流經濟的支援,第二年國庫券的價值便做了個過山車,一些參與倒賣國庫券的人率先享受了華爾街金融精英們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破產跳樓。
這麼一來二去,再加上胡總前些年打擊價格雙軌制玩的幾次投機過山車,以及後來的魔都股票搶購風潮,金融操作在國內很有點被妖魔化的傾向。
鐵路發行債券,胡文海的這個方案一拿出來,各路局的領導們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即使是之前還一副誓不言棄表情的秦江月,這時也不得不猶豫起來:“債券這個,由我們自己發行,政策上合適嗎?”
胡文海裝傻充愣:“企業債嘛,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咱們按照國家程式走,條件符合,哪個敢不批?”
中國的企業債券確實不是新鮮事物,很多地方政府和國企都曾經發行過企業債券。比如說蓉城地方企業債券、恩平紡織債券、江城長江大橋債券、化工管件債券,公司債實際上是個司空見慣的東西。
從政策上來說,公司債只要情況符合規定,監管機關就不能阻止發債而只有監管債務的職權。
但是另一說,公司債的發行主體得是公司,其次債務額也不能超過淨資產40%,利息也不能超過國家規定。只要符合這些要求,公司債就可以發行。
但實際上呢,在九十年代之前,人們基本沒有見過國家央企和直屬部委發行過的債券。這裡肯定是有潛規則存在的,關係到國家層面的經濟組織,要發行債券首先你得獲得中央同意。
原因也不難猜測,地方債券發行數額很難擴大,影響層面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