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節制的酒場生活。他曾經的生活,就是從一個酒杯到下一個酒杯,從一張餐桌到下一張餐桌,樂此不疲。
雷子現在面色灰暗,過著波瀾不驚的日子。他滴酒不沾,沉默少語,走路從來都低著頭。和以前一夜踴躍奔赴三五個酒場猜拳行令白酒論斤喝的樣子大相徑庭。
雷子喝酒的黃金時代,號稱“沙漠王”。概因酒到了他肚子裡就好比水倒到沙漠上面,瞬間消失,不露聲色。他是酒桌上的神仙,有了他氣氛才活躍。他能從正午到夜半,又從夜半到天明,在宴席上酒興依舊,直到沒有對手。是的,在蘭州這個娛樂基本靠酒的地方,要想迅速取得別人的信任,那就得在酒桌上表現出眾,在酒杯裡成為明星。雷子在流動的酒桌上,呼朋引伴,意氣飛揚,就像內陸城市裡昂貴的海鮮一樣生猛。
酒這東西越喝越上癮。雷子浸泡於此中日久,竟變得一刻也不能離不開那物。慢慢地,原來的酒友們都離他遠去,再能喝酒的人也和他耗不起那時間,自家女人的臉色也不好看,不如在家裡窩著。一時間,雷子竟有了些孤獨的味道,該向何處尋找自己的酒中同道呢?
早知道黃河的水要幹哪
單位裡來了新領導,招呼手下去家裡吃飯,雷子提了上好的五糧液上門,興致勃勃地幫領導招呼大家喝酒。那天晚上,大家都放開酒量喝了一下,雷子提的兩瓶五糧液喝光了不說,把領導家的四五瓶牌子不一的高檔白酒也捎帶著給滅了。酒至酣處,人就有些癲狂,雷子開始和領導稱兄道弟,摟了對方若干次肩膀也拍了自己無數下胸脯。嘴裡喃喃道來的,無非是些生死之交一碗酒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之類的豪言壯語。忽然間,他眼角的餘光裡瞥見領導家魚缸裡有一條寬大肥厚的帶魚施施然遊動,於是一邊說著“我今天給大家露一手,做個紅燒帶魚”,一邊徑直衝上前去,一把將那帶魚撈出,順手扔到廚房的高壓鍋裡,煮之。
第二天酒醒後的羞愧裡,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魚缸裡怎麼會養著一條帶魚?正思忖間,領導夫人的電話來了:“你這人怎麼回事?把我家養的一條大銀龍生生給放到高壓鍋裡活煮了!還抱著魚缸吐!你太過分了!”的確,那天晚上,他們下酒的菜裡有許多海鮮,雷子將它們還給了魚缸。而這一場酒就摧毀了雷子給領導留下的全部好印象。
酒,就是這樣,更快,更直接,更充分地將一個人的本相和心跡顯露出來。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那樣的場面你我並不陌生吧?
早知道黃河的水要幹哪
“早知道黃河的水要幹哪,修他媽的那個鐵橋是做啥呢?早知道尕妹妹的心要變哪,談他媽的那個戀愛又是做啥呀呢?”——這是出自蘭州野孩子樂隊唱的一首歌,卻剛好擊中了中山鐵橋下正在哭泣的小韓的心。
年輕人哭泣,大多是因為愛情。這正是最變動不羈的年紀,愛與不愛,狂喜與痛苦,破碎與完整,都在人的內心裡像核變一樣釋放出可怕的能量。你瞧,這世界上為情所困的人,比那滿河灘的石頭還要多。小韓,就是這石頭裡最不起眼的一顆,很難讓人一眼挑出來。可是,再不起眼的石頭,都強硬得要命,都完完全全地不想聽老天的安排。這個城市裡的年輕人,大多和這石頭一樣:率性,天真,頑劣,固執,並且有種不顧一切的蠻橫。生命在這裡一般只有兩條出路:或者落花流水,或者激情橫溢。
簡單地說,小韓哭泣,是因為他愛著的那個姑娘變了心。愛了三年,笑過哭過醉過夢過,原來到盡頭猛醒過來卻是一場空。那姑娘心高氣傲,加上父輩是當年從上海支援大西北來的知青,家裡早有歸根之意,一心要逃離這座塵土大面積降臨的城市,眼睛望著大海的方向。而小韓土生土長,早已習慣了這裡的一切:方言、飯食、風俗以及人情和銀行裡一份看起來不賴的工作。兩人最大的分歧在於是留還是走。小韓覺得,這個不緊不慢的城市裡競爭不激烈,生活悠閒,憑兩人的能力足以過得上中上等的生活,何必非要走不可?而姑娘則以為世界之大,精彩萬狀,為什麼一定要坐以待斃?有那麼多年輕人,義無反顧地從這座波瀾不驚的城市裡逃離,去尋找自己的新生活。一個個精彩的例子就在眼前,姑娘早就鐵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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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黃河的水要幹哪(2)
姑娘家里人使盡渾身解數,為她在上海找到了工作。本來,按兩人說好的,事已至此,小韓也要抓緊時間隨後趕到。但改變一個人的觀念談何容易?小韓在鐵路上奔波過幾次之後,越發對那座浮華和奢靡之城充滿了厭倦。他發現那座城市裡的人際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