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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如此幽長,教我憂傷

阿默的聲音像一根飄逸起伏的絲線,輕柔舒緩,幽幽長長,綿綿地延伸。

小屋裡燈光錯暗,但我仍然看見阿默的眼睛裡閃著淚光。

舉杯邀月,又見青黃,依稀模樣,心裡是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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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離垣上,有位姑娘,淚水漣漣,穿著花衣裳

啊……

阿默聲音斷斷續續,像被一隻無形的風箏帶著,高上去,然後落下來,再高上去,終於哽住了,風箏和他手裡的吉他一起跌落地上,並且一瞬間淚如雨下……

那晚阿默抽了很多煙、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淚、講了很多話。

他給我講他的家庭、他的一生勤苦而又收穫無多且命運多桀的老父老母、他的同樣在重複上一輩人生活的三個姐姐,關於他的青澀晦暗的童年歲月、關於他的艱苦卓絕的求學經歷,還有他兒時的理想、他大學時的誓言……講到動情處,聲淚俱下,讓我也跟著眼圈紅了又青、青了又紅。

最後他兩隻手攀住我的肩膀,腦袋深深垂下來,抵在我的胸前,嘴裡咕咕噥噥地說著什麼,並隱隱伴有啜泣聲,好像在抽抽搭搭地哭。偶爾他會手指很用力,好像已經嵌進了我肩膀的肉裡,直到我齜牙咧嘴地叫喚,他才鬆下來。

舊事如刀(15)

費了很大力氣,我才終於弄明白了阿默嘴裡模糊的語言,他在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我莫名其妙:“你說對不起?”

阿默沒有反應。

我把他的雙手從我肩膀上拿下來,扶正他的臉,面對面坐著。我又問他:“你對不起我什麼?你那兒對不起我了?”

他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同時也閉上了眼睛,任我如何拍腦袋搖肩膀也無動於衷,像條死魚。

我想他一定是喝醉了。

我一邊奮力把他弄到床上,一邊心裡想:這些年,阿默心裡一定很苦……

睡吧,睡一覺,明天太陽出來就好了。

7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風風火火趕了來。

姐姐一貫是動輒有車的——以前央求父親公派,現在自己也可以公派——團委辦公室副主任外出公幹拉輛車當然是堂而皇之的事。

姐姐今天穿的很別緻,一襲粉底小花格子的緊身上衣配挺拔的白色仔褲,加上散開的長髮和白裡透紅的臉,人顯得清秀漂亮,往日那個一身制服、辦事幹練的團委辦公室副主任的形象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痕跡。

姐姐坐在我們面前,帶著餘喘:“我的大記者啊,你一摔門說走就走,你知道老爸氣成什麼樣兒嗎?還有媽,眼睛都腫了,一夜沒閤眼,呼你也不回,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這兒……你們倆怎麼了,眼睛跟桃似的,啞巴了?”

她轉向阿默,眼光一下子溫柔了,聲音也低下來:“昨晚是不是又喝酒了?”

“沒有。”阿默聲音低得像說給自己一個人聽。

“好了,別沒精打彩的了。”姐姐臉上現出燦爛的顏色,“你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阿默,你跟我到車上去取。”

姐姐拎著阿默出去了,一會兒兩人一人抱一個紙箱子進來,姐姐變魔術似的一樣樣拿出來,蘋果、香蕉,鈣奶,雀巢咖啡……居然還有一臺一尺見方的小冰箱。

姐姐眼睛溫柔地看著阿默:“這是我託人在省城買的,可以放些小零食。夏天天氣熱,吃隔夜東西會壞肚子……”

阿默的臉上寫滿感動,眼睛紅紅地,低著頭,像一個聽話的孩子,任憑姐姐愛撫的目光覆蓋著。

我說去外面透透氣,然後一個人走了出去。

在我帶上房門的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姐姐憐愛的輕柔的聲音:“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會好起來的,我會盡快說服父親……”

外面天氣很好,天下一夜的雨,空氣像濾過的一樣新鮮。

陽光有些刺眼,我把右手搭在眼睛上。路面潮溼,有點滑,我小心地揀著路走。

由於是週末的緣故,學校裡很安靜。

這學校的確很破敗,五六排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倒是青磚綠瓦,頂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草,像戴著頂飄逸的綠帽子。校園不大,顯得很擁擠。在最後一排房子——就是教師宿舍所在地——的後面,還有一塊不大的空地,像是精心修整過的,雖不甚平坦,但還算整齊——這就是學校的操場了。

在靠操場的右手邊上一字排開兩個由碎磚頭壘起來的男女廁所和一間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