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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糧:一小垛結結實實的新鮮麥秸,一個月前剛剛打下的,曬得焦簌簌金燦燦泛著麥香。

他媽媽就是躺在那垛麥秸的中間生下的四兒。

媽媽在麥秸的上面鋪了一條薄薄的褥子,身上蓋著一條很沉的厚被子。那天他爸爸去一個即將輟學的學生家家訪,很晚還沒有回來。晚上九點的時候,天突然颳起了風還下起了大雨,由於他們家居住的三間草屋的草蓆頂子被大風掀得撅起了不少地方,所以一直漏雨並且四處灌風,相比之下,那間養牲口的小窩棚倒是無風無雨,靜謐而溫馨。於是懷著已經九個月零十八天的四兒的媽媽就抱了被子和褥子,在驢子的旁邊堆起的草料中扒了個小窩,安頓下來。

經歷了十幾分鍾雖然簡單但卻是頂風冒雨地搬家之後,媽媽已經很疲憊了,她慢慢地躺下來,打了個哈欠,準備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四兒就在那一瞬間宣佈出世了。

四兒的出世是伴隨著一個巨大的雷聲宣佈的。

那時候媽媽剛剛打完一個長長的哈欠,躺下來,伸直了腰,突然一個轟隆隆的雷聲伴著一道雪白的閃電就闖進了驢棚。媽媽嚇了一大跳,激靈了一下猛地坐起來。這時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的驢子也跟著大聲地叫起來,並且越來越起勁,像唱難聽的歌劇一樣沒完沒了。

伴著雷聲電閃和驢鳴,媽媽開始感到體內異常,肚子有點痛,並且越來越痛。這時,她突然想起來了:是不是我兒子要出生了?

雖然離預產期還有半個多月,但四兒還是義無反顧地宣佈出世了。不知是不是受了驢子的蠱惑,出生的時候,四兒的哭聲嘹亮,響徹雲霄。

後來四兒就慢慢地長大了。在長大的過程中,他鄰居的小孩兒們並沒有因為他叫了一個唬人的名字就怕了他,所以他仍舊沒有擺脫飽受欺負和壓迫的苦難命運,原因是他沒有打架的幫手——哥哥或弟弟,他只是一個人,孤獨的,獨生子。四兒也曾向爸媽哭訴,強烈要求增加一個弟弟,可他的爸爸卻始終沒有滿足他,爸爸給出的理由是:爸爸是黨員,要響應國家政策。四兒當然不明白也不能原諒什麼國家政策,他的回答是哭喊、嚎叫、滿地打滾兒、流一臉一身的鼻涕和眼淚。

直到長到十二歲那年四兒才真正明白了什麼是國家政策。然而也正是在那一年,他媽媽不幸去世了。後來據我媽媽告訴我,當年四兒他媽媽患的並不是什麼大病或不治之症,然而由於當時家裡太窮吃不起好藥,也由於他父親工作太忙,貽誤了病情,他的媽媽就這樣拖拖拉拉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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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如刀(5)

那時候,四兒的爸爸已經是一個偏遠窮困地區的副鄉長了。為了這件事兒,據說,那個副鄉長一個星期沒有吃飯,人也差點離開去追隨自己的老婆去了。不過後來他還是振作了起來,開始吃飯了。

四兒繼續在學校裡飽受壓迫,不同的是,他開始反抗了,開始操起身邊一切能夠打人的器具往對手身上扔,並且毫不手軟。終於在他十五歲那年因為和校外的小混混兒打架,右手無名指和小指被生生切去,從此落下一個“八爪獸”的綽號。

我和四兒認識於高中一年級,同班三年,還算玩得來,基本屬於瓷器一類。

四兒的父親現在已經是張副縣長了。八年來他父親居然沒有再婚,父子二人相依為命。說起來四兒也算是苦大仇深的那一類了,然而從他的外在形象和近些年來的生活作風來看,和大家一般印象中的苦孩子大相徑庭。他個子不高,人挺胖、臉上經常泛著紅油,並且掛著一臉的不滿意、不在乎和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有點像舊體裁電影裡提籠架鳥追逐女孩的惡少的模樣。

見到我四兒顯得很興奮:“兆亦,這幾天我正在找你。我發現了一個絕好的去處,我靠,爽翻了……我帶你去!”

我一臉睏倦:“什麼?”

“娛樂城啊,剛開業的,我一哥們兒的哥們兒開的,裡面的妞兒,嘖嘖!”

“不去!”

“振作點嘛,不就是捱了老爺子頓剋嘛,今兒晚上我保證讓你把所有煩惱全忘掉!老規矩,我帶的地方我買單。”

“不去……”

二十分鐘後,我還是被架上了一輛嶄新的黑色福特牌小轎車。

我身子還沒坐穩,車子拔地而起,輕盈地飛馳而去。

四兒坐在方向盤後面眉飛色舞:“這車怎麼樣?三點零排量,自動擋,頂級車!物資局上個月剛提的新車。”

“聽說物資局的員工工資都發不下來了,天天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