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睡醒或者睡不醒的時候唸叨你……
我當然明白母親的言外之意。但是當時我並沒有立即表態要回家,只是含糊的應付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但一個星期後,我還是回到了家裡。那時我離家四年後的第一次回家。
那時候父親身體已經很差了,原來挺直的腰板駝下去很多,臉色也不是很好,白而沒有光澤;睡眠差,吃東西少,本來以前父親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嚴肅的人,現在話更少了,甚至一連幾個小時都不說一句話。
只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父親的眼裡才放出了許久以來少見的光彩。
當時是上午十一點鐘左右,他正半躺半坐在屋裡的沙發上,一直手放在沙發扶手上,一隻手拿著遙控器,木然地盯著電視畫面。母親以同樣的姿勢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麥克在中間,母親的一隻手放在麥克的身上。
當我從半掩著的房門輕輕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發現我。
麥克感覺到了動靜,爬起身,回過頭來看我。它好像一下子沒能認出我來,上下打量了我至少有十秒鐘,嘴裡在嗚嚕嗚嚕說著什麼,然後突然就想起來了,飛快地跳下沙發,朝我奔過來。
它撲在我身上,首先是抱住我的腿,然後再一下一下地往上跳,好像是要擁抱我的上半身。我彎下腰,把它抱起來,摟在懷裡,它就在我的臂膀裡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拱,還不停地用舌頭舔我的臉,而且速度很快,像個迫不及待要吃奶的孩子。
透過麥克來襲的舌頭和搖晃的頭顱,我看到,此刻,父親和母親都在看著我。我放下麥克,在屋子裡略顯昏暗的三米見方的空間裡,三束目光就這樣交錯在一起,慢慢融匯。
母親有點驚慌失措的表情,想站起身,但試了兩回都沒有成功,所以最後還是以最初的姿勢坐在那裡,聲音顫顫地說:“回來了?”
父親沒說話,甚至連身子也沒動一下。只是,我能夠真切地感覺到父親的眼睛在慢慢的變得明亮……
父母親給我的最大的感覺是:他們都老了。
對於我來說,他們這種老化的過程是突然性的,是猝不及防的。就好像一個小時前你們剛見過面,他們滿頭青絲、面色紅潤、精神矍鑠,而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他們就突然間變老了,頭髮白了、面色灰暗、行動遲緩……
我知道,父親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儘管有時候我是背對著他和母親說話或者做別的什麼事情,但我能夠感覺到。
一上午,我們仨坐在一起,像三個陌生人一樣很客氣地交談。母親很謹慎地詢問一些在北京生活的狀況,我有選擇性的儘可能挑好的回答。父親則很少插話,只是很認真地聽,嚴肅而恭順,像個談話節目裡的觀眾。
這種電視節目似的氣氛直到下午兩點以後才一下子消散了,原因是姐姐一家三口的到來。
姐夫和我同歲,甚至在出生日期上比我還小二十幾天,但在原則上,我還是叫了他一聲哥。他很靦腆,跟我說話有時也會臉紅。
姐姐成熟了很多,儘管才二十九歲,可她已經在迫不及待的在迅速向中年婦女靠攏。她做事的風格也變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張狂,倒是像極了一個耐心的媽媽。事實上她也確實已經是一個一歲孩子的媽媽了。
小外甥叫寶兒,模樣很像他爸,但是性格卻相反,頑皮得要命。他抱著一隻玩具衝鋒槍,將整套房子都變成了他的戰場,並且和麥克一起並肩作戰,打倒了無數桌椅和瓶瓶罐罐。
在小外甥的攪動和感召下,家裡的氣氛開始迅速升溫,變得熱烈而有生氣了。
父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晚飯的時候,他甚至還倡導大家一起喝了酒。姐夫不喝白酒,就和姐姐媽媽三個人喝紅酒。我和父親喝下了接近半瓶白酒。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從沒有喝過這麼多的酒。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逝者如斯(3)
餐桌上,他抱著寶兒,應付著他的百般刁難,始終興致盎然、樂此不疲。
姐姐首先問起我的工作情況,我挑好的簡要地彙報了一下,說北京就業壓力很大,不過我還算幸運,工作不錯,收入也不錯。
母親馬上問:“你們單位女同事多嗎?”
我說:“多,而且都很漂亮!”
大家哈哈大笑,母親不解地問:“你們笑什麼?”
姐姐說:“笑你想兒媳婦了。”
母親不好意思地道:“想兒媳婦怎麼了?兆亦今年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