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沸天,連婆娑國國王聞訊都在王座上滴了幾串淚。
哭聲會在接下來的數日中傳遍整片大陸,林洛然高高俯視羅鄴河畔那些磕得滿頭血的平民,此情此景,須得有極大的定力才能堅守本心。
世間除了黑白二色,還有龐大的灰色地帶,許多事情並無絕對的對錯判斷。
就像鼠妖建立婆娑彌教傳教愚民,不管是不是歪曲教義,都是它自己的道……如果不曾窺見萬千怨靈,林洛然的本意是透過星際傳送陣離開此星,根本不會對鼠妖痛下殺手。
不管以哪種道德標準,世間沒有“以低等生靈做墊腳石追尋天道”的說法,林洛然說不上道德君子,但誅殺鼠妖,她沒有絲毫愧疚。
佛城金身廟宇只剩下斷牆殘瓦,驕陽似火,佛城高山的積雪緩緩融化,藍天下羅鄴河是那樣聖潔,讓人幾欲忘記千年來聖河源頭持續發生的罪孽。
林洛然嘆息,“婆娑彌教紮根太深,鼠妖身死,掃尾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解決,智休大師可有何良議?”
智休頷首:“單眼前萬千怨靈就極難渡化,不過也不強求這一時片刻,不知林居士可有心思聽小僧講一段因果?”
佛宗高僧不會無的放矢,林洛然自然不會拒絕。
智休將枯萎的菩提樹復又扶正,擋住正午烈陽,三人在樹旁席地而坐,聽小沙彌講起了昔年舊事。
…………
南北朝時期佛教昌盛,在神州大地道家反要倒退幾丈之地。
智休第一世是個棄嬰,被丟棄在皇城之郊一座佛教寺廟大門前,為寺中挑水的和尚撿回去養大,很自然就順應形勢信了佛。
彼時佛教盛行,但世俗寺廟並不代表佛家修行者,寺中眾僧不過靠俗世的香火供奉和寺廟的私田度日。
十幾歲上,智休在廟裡藏經閣角落發現一本殘缺的典籍。
此書並非僧侶熟知的經義,而是一本佛修論神通妙術的孤本。從小在寺廟長大的智休,可謂心中不染片點塵埃,比寺中清湯寡水的素齋還要純,從會說話就開始背誦經文,十幾年來早晚經課從未缺席,經書要義不明白,常見的傳世佛經好歹囫圇吞棗讀了個通透。
以其至純至誠的心思去看神通術,練了幾年依舊雖然渾噩沒開竅,到讓他摸索出最粗淺的“他心通”之類的小神通,兼之力氣飛漲,不出兩年,挑著兩大桶水來往于山道間日日幾十趟都不覺疲倦。
換作其他人,潛水停不了龍早就思及自己的出路,智休習得神通妙術,老實的性格只能讓諸師兄將雜務都推給他。
他覺得自己力氣大,遇到別人佔便宜也笑呵呵不推脫,看上去人緣極好,眾師兄背過身都愛稱他傻子。
傻子總不能舔著臉和師兄們貪心,他學來的神通術竟無人知曉。
等到北魏太武帝即位,佛教寺廟遍地開花,圈得田產越來越多,逼得平民無田,太武帝便開始抑制佛教發展,強制一部分僧侶還俗。智休這個小沙彌還未等到真正剃度成為手持“度牒”的比丘,就被寺裡發了二兩碎銀趕下了山。
那年全國到處都是還俗的僧侶,沒有謀生技能,又身無恆產,許多僧人們蓄起頭髮還俗娶妻立業;智休從小在廟裡長大,除了當和尚從來沒想過其他出路,跌跌撞撞流浪幾年,親規戒律嚴防死守,白瞎了一身小成的神通術,一根筋靠著化緣將神州名山走了個遍。
誤打誤撞叩開佛修宗派大門時,智休一臉菜色,到讓有心引他修佛的前輩十分驚訝。
找到了同道,智休對名利又沒有追求心,便安心在深山中呆下來,每日與諸僧論經,修習神通術,倒也過得快活。
第一世活到一百二十歲時無疾而終,引他入門的佛修前輩認定他是良材美質,可惜此生渾噩未明佛義至死都是少年時單純心性,便用秘術標示其魂,使智休轉世也能儲存前世的記憶。
第二世他卻是個樵夫,中年妻離子散遁入空門,修到了死前上輩子的記憶才復甦,便又浪費了一世。
第三世他是個名士。
第四世……歲月飛逝,一直到第七世,他出生大富之家,因胎裡帶來的病因,養到七八歲上,家中請名醫買藥錢用了足有千金,最後聽從一個老和尚的建議寄養在廟中,那胎病才慢慢好了。
十七八歲時不顧家人反對,到底皈依了佛門。
二十幾歲父母先後亡故,寡母重病時張著早哭瞎的眼讓他還俗,彼時智休前幾世的記憶已經甦醒,哪裡肯依從。
寡母去後,親族紛紛指責,他散盡家業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