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 門總算吱呀一聲被開啟。最先走出來的是搖光。 “命保住了。”多年主僕,她知道主子當下最想聽到的只有這句話。 果不其然,祁燼緊繃的臉幾不可見地一鬆。 強壓著語中的顫抖,他抑聲道,“我要見她。” 笛吹雪也走了過來,“可以見,但不要隨意移動她的身體。” 祁燼看了他一眼,鄭然道,“多謝。” 笛吹雪面色無波朝他頷首,轉身走向藥房,眸底閃過一抹深邃。 那一眼雖落在祁燼眼底,可他無暇深究。 大步跨入裡間,一眼看見床榻上的女子趴臥著。 火場裡髒汙的婢女衣服已被換下,一頭青絲用淨水擦過,虛攏挽了個髮髻,餘下的隨意蕩在榻沿。 那蒼白如紙的面容正對著自己。 許是覺得大事已了,她眉眼慵懶疲倦,低垂著羽睫,似是累極熟睡,叫人好不憐惜。 不算近的距離,都能看見她眼瞼下憔悴的青影。 祁燼的臉色冷得可怕,急切的長腿一邁,卻絆到門邊的木櫃,置於櫃上的瓶瓶罐罐晃了晃,發出叮噹脆響。 他懊惱地扶住,卻見榻上的人兒羽睫輕顫,微微抬眸。 左傾顏瞧見了進來的人,眉眼間一點點的光亮了起來,“你來了……” 上天眷顧。 她終究再一次等到了他。 祁燼沒有意識到她說的是昨夜驚心動魄的火場,只當是尋常的話。 他極其自然坐到榻前,牽住她冰涼的手。 “手這麼冷?” 他為她掖好被角,雙手將她的葇荑放在掌心搓了搓,眸裡盡是溫柔的憂色,“怎麼樣,背上還疼嗎?” “好多了,就是動彈不了。”她低低垂眸,似是想起什麼,忽然反握住她的手,“殷氏與齊……” “我知道。”祁燼修長的手指放在她唇間,清朗的眉目掠過一抹寒光,“你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給我。” 不管那個老虔婆是齊王府裡何人派來的,他都不打算讓齊王好過。 視線對上眼前的人,卻是一貫的溫柔和煦。 她聰明伶俐,只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安然頷首。 有他收尾,她很安心。 雖說受傷是意外,但到底也是失誤了。萬萬沒想到殷氏身邊的裴老嬤嬤,竟與祁皓的武功同出一脈,她曾說與自己有仇,莫不是因為祁皓? “祁皓死了嗎?” 她只知道祁燼故意讓林家誤會祁皓已經動搖,逼著他們出手滅口,更以此攻破祁皓心房,誘他將北境瓊丹一事栽在林詡風身上。 齊王巴不得祁皓鬆口將這個屎盆子扣在林家臉上,自己得以脫身,自然不會多加阻攔。 說不定還想著等此事一了,能再像上回那般,磨一磨皇帝,把祁皓從詔獄裡弄出來。 然而。 以祁燼此刻對齊王府的怨憎,祁皓就算不死,也得去掉一層皮。 “死?”祁燼唇角半勾,泛起冷如冰雪的笑意。 死太便宜他了。 “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左傾顏不由斂眉,“一個一心想替祁皓報仇出氣的人,怎會對出身定國侯府的左傾月迴護自此?” 想起裴老嬤嬤對左傾月關切的眼神,絕非偽裝。 “你是懷疑殷氏跟齊王……”沉穩如祁燼也忍不住被她的想法驚住,可是想想,殷氏與皇帝這些年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何嘗不是叫人震碎三觀? “嗯。”似是察覺他心中所想,左傾顏目光堅定頷首。 “這麼一想,她若跟齊王也有點什麼,倒也沒那麼奇怪了。” 只不過,就是多一個恩客罷了。 一雙大掌覆住了她的眼睛,耳際傳來祁燼低啞的嗓音,“好了,別想那些個噁心的人和事,多想想我。” 那雙眼睛澄澈通透,不應思慮這般齷齪之事。 這一提,她才想起,兩人確實幾日未見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 忽覺唇上一片軟糯,只一閃而過,蜻蜓點水般。 手掌放開,一張清俊的面容映入眼簾,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思念和柔情。 “餓了吧,吃點東西可好?” 她嗯了一聲,本想說她不能起身,想叫杏兒進來,卻見他拿起一旁放著的雞絲梗米粥,用小勺子挖了一勺粥水,直接遞到她嘴邊。 “先墊墊肚子,我看這粥挺好,容易克化。等天再亮些,我讓醉雲樓送吃的過來。” 這些時日的親近和相處,她才發現祁燼看著冷冽疏離,生活中實則處處妥帖,處處細緻,全然不似旁人所想的那樣漠然不近人情。 還好,她等到了他。 “我受傷的事,暫不想讓祖父知曉,這幾日我想住在醫館,你讓凜羽回去跟黃芪說一聲,把我的隨身衣物都搬到醫館來。” “好。”祁燼笑著應下。 可就在她吩咐人找來床板,將她抬進醫館後面的臨時廂房時,卻直接被人抬進燼王府的馬車。 “這是做什麼?” 馬車內,搖光笑意吟吟坐在裡面。見她掙扎著起身,笑道,“醫館不適合你養傷。” 她的話沒有說全,左傾顏已然眯起眼睛。 “所以這馬車是要去山茶別院?” 她簡直難以相信,祁燼就打算這麼一言不發地把她拐走? 搖光怕她發火,趕緊安撫住她,“別動呀,你受的雖不是皮肉傷,可那婆子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