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目神色呆滯,全身猶如脫力般緩緩躺回了棺槨之中。就這麼睜著眼睛望著梁頂,久久沉默不語。 此生第一次真正認同左傾顏的話,她說得對,他確實連死都不配…… “那你說,我還能做什麼?” 靈堂寂靜得詭異,他無力的低喃劃破了靜謐,似在問左傾顏,又似在問他自己。 “我要你去西境找大哥,勸他找機會回京,上交安凌軍兵符避其鋒芒,若大哥同意,你便隱姓埋名留在安凌軍中。” 左兆熙聞言難以置信地抬眸,無神的雙眼恍惚間像被注入了靈光。 他本以為左傾顏會將他掃地出門,讓他離開天陵自生自滅,沒想到,她竟給他安排好了去路? 見他不說話,左傾顏又道,“西境苦寒,你若不願去也沒關係,但絕對不能再留在天陵。” 他靜靜凝視著左傾顏,她神色凜然,斂去了往日的嬌縱倨傲,平和的聲線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都讓他覺得既穩妥又安心。 他彷彿今天才真正認識這個嫡親的妹妹。 “我願意去。”他啞聲開口,心中全然明白左傾顏的顧忌,“勸大哥上交兵符,需向他道明京中局勢和侯府的處境,不管是寫書信或是讓身邊親信通傳,都不及我親自走一趟來得安全。” 這是她對他僅存的信任了吧。 最後的這句他沒臉問出口,只扯了扯唇角道,“左傾顏,不要以為我被祖父逐出了家門,我就不姓左了。” 他收回目光,緊緊盯著梁頂的白幡,心中酸澀苦悶漸漸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熱血的悍然湧動。 “征戰沙場枕戈待旦本就是我從小的夢想,只不過是我生不逢時,上頭有個比我厲害的大哥罷了。並不意味著本公子就是慫包!” 左傾顏嗤笑,“不是慫包作何自刎?” 提及此事,她譏諷的眼神頓時讓他面頰發燙,惱怒地繃起臉擰過頭去。 這是自認理虧,惱羞成怒不敢與她爭辯了。 熟知左兆熙的她嘖了一聲,抬腳就朝棺槨踹去。砰一聲響,耳朵貼在木板上的左兆熙差點就聾了。 乍一回頭,便見她眉梢輕抬冷冷道,“還不快滾起來換衣服,祖父在德園等你!” 她說完徑直走出了小門,一旁的酋二開始脫衣服,“二公子,換上我的衣服去吧,我替你在裡面躺躺。” “……” 祖父竟還願意見他? 一瘸一拐跟著左傾顏走進老侯爺的寢室,濃郁的中藥味撲鼻而來。 跨入內間,左兆熙幾乎不敢相信,榻上的人就是那個逼著他背書時手拎戒尺龍精虎猛的祖父。 左傾顏和袁野讓到一邊,任由他心跳如雷緩緩跪到了榻前。 眼前的人瘦骨嶙峋的身子直挺挺躺在床上,紙一樣慘白的臉上,皺紋比以前更深了。 “祖父……”他甕聲喚了一聲,忍不住抬眸看向袁野,“祖父怎麼變成了這樣?” 不久前他將自己喚到德園背書的時候,分明還好好的!在祠堂吼著要將自己逐出家門時,嗓門可大著,整條街怕是都能聽見! 為何如今卻…… “祖父急怒之下中風了,若不是之前調養的時候吃了不少安宮丸,如今你只能看見他的屍首。”左傾顏說話毫不客氣,“你現在知道殷氏的歹毒了?” “都是我的錯……”左兆熙雙肩緊縮,俊朗的臉上滿是淚痕,顫著聲道,“祖父!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求您醒來看我一眼吧!” 袁野看著有些不忍,“二公子,老侯爺每日清醒的時辰雖然不多,不過在大小姐施針之後,清醒的時間卻是一日比一日長,您別難過,待會兒老侯爺醒來,你再好好跟他說,他最是疼你,定不會真的與你置氣。” 左傾顏緩步上前,一如既往地為老侯爺施針。 左兆熙第一次知道左傾顏還會用針灸之術救人,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兩刻鐘後,老侯爺總算是悠悠轉醒。 褶皺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左兆熙卻能清晰看到裡面佈滿的紅血絲。 “祖父!”他跪著往前挪了挪,湊到老侯爺跟前。 老侯爺張了張嘴,一開口就是濃濃的痰音,“你......還活著。” 他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這個冥頑不靈的孫子了。 左兆熙握住他粗糙的手,啞聲道,“祖父,我再也不氣您了,你一定要養好身子,絕不能讓那些人的奸計得逞!” 老侯爺輕咳兩聲,混沌的思緒也變得清晰。袁野在他的示意下將他攙扶起來,後背墊了個迎枕。 輕啜兩口左兆熙遞過來的水,又將一顆安宮丸含進舌下,他的臉色開始逐漸紅潤起來。 左傾顏開口道,“祖父,我想讓二哥去西境,最好是能在安凌軍中待上幾年,磨礪一下心性。” 老侯爺的目光落到左兆熙身上,“你願意去嗎?” “孫兒願意!”左兆熙鄭然頷首,面色沉凝,“孫兒這些年實在是糊塗,藉著定國侯府的榮光幹了不少荒唐事,總以為自己是侯府嫡子便自以為是,心中甚至嫉妒不得不留在西境苦寒之地的大哥......”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