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別】………
初冬,齊武夫在十一連待滿兩年。這一天沒有驚濤駭浪的邂逅,沒有人滿為患的困擾。
比之剛來十一連還要安靜。齊武夫還是如往常早起,晨跑游泳後與黃青鸞推手,一言不發一老一少誰都沒有打破這分安靜,想要維繫兩年之中潛移默化來的緘默。
正午時分,趙檀西裝革履一反常態的裝扮抵達十一連。談吐圓潤,行為比之以往的不羈多了一分沉穩,雖未能蓋去趙檀骨子裡的那份浮誇,卻是一種道不明的氣質,不會顯得突兀或是討厭,有點眼前一亮的意思。
而齊武夫沒有深感欣慰,因為行雲流水間的言談與舉止裡,他還是沒由來地看出趙檀那骨子裡的二…逼勁。趙檀同樣在對上齊武夫的一個傻笑明白那個兄弟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傢伙。可以卸下面具,除去偽裝。以完全真誠的姿態出現在一個人的面前。
黃青鸞特地殺了一頭活不長的母雞,對他而言,這些個陪過他的畜生都有些感情,自己也將當個小隱隱於市的老百姓,任這些雞兒自生自滅。
黃興海沒窩在屋子裡當行屍走肉,許是被一桌黃青鸞燒的家常菜吸引出來,許是齊武夫這個聽了他一肚子實誠話的半個徒弟要走了。
沒有刻意掩藏齊武夫將要走的訊息和事實,聊的很自然很平淡。比平常多說了一些話,也比平常少說了一些話。黃青鸞沒有和齊武夫寒暄客套離開十一連要注意些什麼,畢竟不是孩子了。兩年看著齊武夫一路走過來,深知這個骨子裡極端偏執的孩子逐漸成長,圓滑一些、謙卑一些、開始懂得取捨,知道一味鑽牛角尖得到的結果未必是好的,也同樣在一些正確的事上做到常人耐不住性子的等待和堅持。可以自給自足,也有自己的追求。也正因如此,可能無論齊武夫選擇怎麼做又或是將來如何走,他都會好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不去幫助,讓這個起步的孩子闖出一番天地,讓那個九泉下的牛二郎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應當跋扈的狠犢子。
“趙檀,這兩年武夫一直進步著,你這在外一年的,學了些什麼東西?”黃青鸞明白趙檀與齊武夫的不成文關係,如同那個使得齊武夫在南京大打出手的馬海超一樣,出於一種習慣問及趙檀。
趙檀歡騰地喝著只有黃青鸞這兒才有的特釀小米酒,如實道:“跟著老頭子逛了逛大江南北,大致認識一些有的沒的地方的人,再瞭解一些不太乾淨的事。我現在才算知道那些玩體制的人攀爬起來是多齷齪骯髒,借刀殺人笑裡藏刀壓根就是他們的拿手活。也學了一些打交道的能耐,盡是些糊弄人的把戲,上不了檯面。”
黃青鸞沒給多大的反應,反是黃興海聽得認真,看趙檀的眼神不比當初那般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開始有些正色的味道。只是終日一副行屍走肉的作態,也無法讓他人覺得黃興海會是個正兒八經的人。倘若真要給個例外,也只有在場沉默寡言只管埋頭扒飯的齊武夫明白黃興海其實是個什麼樣的傢伙了。一個坐上三菱便猛踩油門不知松腿的瘋子。
酒後飯飽,趙檀被裝瘋賣傻的黃興海拖到隔壁屋子裡,藉著打探點訊息為由,實來還是想讓黃青鸞和齊武夫這一老一少最後敘一回舊。畢竟他們之間沒有相逢不如偶遇之說,緘默了將近兩年了,總該有那麼一次不如以往的交流或是邂逅。
一如既往地擺子,落子,佈局。是死去了的黃青蛇那白玉瑪瑙子,溫潤透明,略沉,擱在實木棋盤上,氣勢滔天,暗藏殺機。
齊武夫一改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沉穩不失殺氣的棋風,皆為殺意,布的局也都是為了獲取更大的奪子價值。出其不意,讓黃青鸞前期打的措手不及,一度陷入劣勢,齊武夫逐漸入局,眼看兩兵將要過河,黃青鸞那千辛萬苦越河的獨腳馬不得不退回楚漢河界。
二取一的掠奪式棋局,黃青鸞棄馬換取齊武夫過河的兩個兵,以一個子的落差讓齊武夫穩佔上風,中期試圖扭轉乾坤,卻幾次在齊武夫霸道之餘隱藏極深的幾手妙棋算計在內。屢戰屢退,直至避無可避再度丟了一炮一車。
殺意無匹,一來出其不意,二來齊武夫的這一手子下的不如他想的那般簡單。表面波濤洶湧,洪水猛獸,暗地裡卻更似發…浪的**,搔首弄姿,撩撥心尖,讓人防不勝防。
一殺到底,沒有絲毫的放水留手,黃青鸞敗得的很徹底。並非他未盡全力,而是齊武夫當下表現出來的棋力比之他想象中的最佳狀態還要好上許多,不禁在心裡感慨:這小子,還在老頭子我面前藏拙,在這最後一天把自己真的能耐給整出來,牛二,你的犢子有大出息。
黃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