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適逢今年,垂垂老矣的聖上終於起意讓位,新帝即將登基,希冀改革布新,廣開科舉,增加應試科目,考中的機會自然比往年大得多。
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既然大夥對功名如此執著,當然會進京預做準備,避免臨時緊張失常。
可是,不論早個把月就搬進京的,或是科舉開試前幾天才匆忙趕來的,不論他們留在京裡的時日長短──總要花錢吧?
“放著這一隻只上好肥羊的錢不賺,又不是傻子哩?”
掩袖抿唇低笑,身形嬌小,模樣清秀的白衣少年,揹著竹製書簍,在還沒開放的試場附近,殷勤地來回走動。
不笑的時候還好,這一笑,倒教那被一身少年裝扮刻意抹煞的清麗嬌媚,一股腦兒地全顯現於外了。
仔細一看,那張可人臉蛋,精緻五官,怎樣都該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所有。
不過,來往人群會注意到這點的,只怕也不多吧?所有人的心思全放在科舉上頭了。
“假若能趕在今天日落以前,順利賣出的話,應該就能湊足五十兩了吧……然後就能上賭坊把爹接回來了。”
那明亮神情倏忽染上一抹黯淡。
這正是為何十七歲的言麗生,不僅不像同年紀的姑娘,早早嫁人,在家相夫教子,卻是改扮男裝,拋頭露面在外做“小買賣”的原因。
娘早逝,爹好賭,她若不能振作些,還能靠誰?
爹平日雖會賭,多少還有點分寸,誰知來到京城後,受到各式各樣玩意兒的引誘,愈賭愈大,最後連整個人也押進去了。
昨天爹沒回來她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今早一聽到妹妹這麼告訴她時,她險些沒氣昏。
本來呢,如果她能自己出馬,憑她那一手特殊本事,看她不賭到讓莊家連褲子也賠給她才怪。
可這京城賭坊四大家,已經放話不許她入場,她再有辦法,也弄不到銀兩。
爹爹傳話讓她準備銀兩去賭場贖人,可她也清楚,湊不出東西,空手前去,別說爹不讓人拆了骨頭,只怕她自己也無法平安走出門。
“爹這好賭的習性要是再不改,早晚真的會出事的,改明兒定要他發誓戒賭才行……唉,先別提這些,得快找找買主在哪兒……”
言麗生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動靜,睜著那雙水靈大眼睛眨呀眨的,不時張望,心想該尋找怎樣的目標。
“啊!有了!”
她拍了下手掌,雙眸一亮。
“那個對面巷口走過來,踹了路邊乞丐爺爺一腳,身邊跟兩個僕人,還大搖大擺的富公子,一身華麗服飾,胸前掛滿必勝護符,活像在廟會中賣香包的。這擺明他根本是個搞不清楚科舉看的是文才、不是看錢財的傢伙,十之八九應該是個好買主吧?”
對於那種銀兩擱在身邊堆得像小山,連保管都嫌累,成天只想吃喝玩樂作大夢的公子哥兒,言麗生向來最為歡迎。
“看他皺眉的表情,以及這老大不小的年紀,應該屢試不中才會覺得很不耐煩囉?呵呵,這門生意,我賺定了。”
努力收斂自己如花燦爛的笑顏,言麗生迫不及待地朝那公子快步走去,低垂下頭,她將視線留在手中捏得死緊的那幾張薄薄的紙捲上。
擦肩而過那瞬間,她以不輕不重的聲音,恰如其分的嘆了口氣。
“難得那李半仙跟我擔保,說這幾道策論今年一定會考出來,假若我考不上狀元可以去拆了他招牌的。唉,可惜爹爹重病,此時此刻,我非得趕回老家不可。”
注意到身旁的人放緩步伐,對她“不經意”流露的喃喃自語似乎起了興致,正開始豎耳傾聽,她也“湊巧”的像是因為感到惋惜而同時停下腳步。
城東的李半仙鐵口直斷是出了名兒的,有人對她的話有興趣也是應該。
不過,她可沒說她口中的李半仙是城東的那一個……這可不算欺騙吧?是別人自己誤解的喲。
“這什麼天機不可洩露的題目就算在我手中,我又不能赴考,留著也是沒用,乾脆撕了吧。為了照顧爹爹,我還是趕緊去湊合銀兩,準備返鄉才是孝順。”
她佯怒高舉雙手,作勢欲將手裡的紙卷撕裂成兩半。
“欸──且慢,這位小兄弟,有什麼煩惱不能好好商量?”
就在她還沒動手時,忽然一左一右來了兩個人,攔下她的動作,她一抬頭,說話的那人正是那公子哥兒,攔她的則是隨從。
“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