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哭出聲了。君聞書想過來,卻嘆了一聲出去了。也許他知道,現在讓我一個人待著是最好的。
我趴在桌上,讓淚盡情地流著。這一世,從最開始,我就是想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在陽光下活著,可我進了君家。我進了君家,我就沒出得去。我從自己認為最隱秘的地方摸出荸薺給我的信,每封信我都整整齊齊地放好。看的次數太多,信封破了,我小心地糊上,信紙破了,我也小心地裱好。我慢慢地摩挲著,無數次,我摸過這些信無數次,那裡隱藏了我曾經多麼強烈的希望,而今,它們散落在桌上,沒了生命……我心如刀割,不禁悲從中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飛來的,似乎又飛走了。又或者,似乎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過。難道,我執著一場,便是這樣的結局?我的心痛得揪了起來。誰做的?為什麼?為什麼啊!
恍惚間感覺四肢發麻,心窩裡像憋了一口氣,就是喘不上來,我晃了晃,哇地吐出一口血,落到信上,然後就倒在了桌上。
不知什麼時候,不知自己在哪兒,我只覺得心口很重,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喘不過氣來。我想把那東西推開,可胳膊怎麼也抬不起來。我像快要憋死了,想喊,喊不出來,渾身發軟,喉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涌出來,然後模模糊糊地聽到一個聲音慌張地叫道:“司杏,司杏……”便再也聽不見了。
司杏是誰?好像是我。我是誰?不知道。我怎麼來的?不知道。怎麼來的?怎麼來的?……
兩世的記憶在腦中翻騰,當年傷害我最深的老師說:“這麼多年,你苦苦地得到了什麼?”
我的朋友說:“哈哈哈,不是吧,你怎麼這樣子了?”
我的外甥說:“小姨,我想要啪啪圈……”
不對不對,蕭靖江說:“只要你想,便能出來。”
君聞書說:“還用問麼?”
似乎還有一個人,我努力地看著,哦,是他,楊騁風,他說:“賭輸了,你要認!”這麼多年,我苦苦地得到了什麼?我輸了麼?輸給了誰?我輸給了誰?!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希望大家不要罵小杏子的窩囊。如果站在小杏子那位置,可能會多少理解她現在的崩潰。她在君府費盡心力撐了十年,但一切的希望全滅了,她無路可走了。
1917年正值一戰局勢不佳,某天,梁漱溟的父親梁濟出門時正遇上樑漱溟,問,你覺得世界會好嗎?漱溟說,雖然現在很糟,但我覺得一天會慢慢比一天好的。梁父說,好就好,能好就好。
三天後,梁濟投淨業湖自盡。
人世有時荒涼,哪怕知道最終會好也無力繼續下去。放棄和堅持都沒有錯,司杏,好自為之。
第五十七章 闌珊(一)
彷彿有一縷陽光照進來,我悠悠地醒了過來,努力環視一下四周——有些陌生,這不是我的床。又有些眼熟,這青色的帳子……哦,好像是君聞書的,我無力地想著。君聞書,是了,我想起來了,我這是在宋朝。我想冷笑,卻沒力氣牽動嘴角。
屋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我想起來,卻動不了。眼皮很重,我又閉上了。矇矓中,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說:“少爺,你回來了,杏姐姐她沒醒。”
腳步聲沒停,直接來到我床前,他先是摸摸我的臉,舒了一口氣,“你下去吧。”然後坐在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我感覺他的面板很光滑。這是哪兒?我想睜眼看看,就聽見一個聲音說:“司杏,快醒來吧,快醒來吧,莫要再睡了,莫要再睡了。我爹沒了,我姐姐死了,我不能連你也沒了。快醒了吧,快醒了吧,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喃喃地說著,然後,我覺得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滴到我手上。
誰死了?我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看見君聞書正握著我的手貼在他臉上,淚不斷地從他臉上滾滾而下。
“少爺。”我氣若游絲地叫了聲,聲音如此小,我自己都聽不見。他卻一震,抹了把眼睛欠身往我臉上瞧,面上露出一絲喜色,“你醒了?”
我極慢地點點頭,“少爺說誰死了?”
君聞書的臉色有些暗,“沒有誰死了,你聽錯了。你渴嗎,要不要吃什麼東西?”
我搖搖頭,“少爺,是誰死了?”
君聞書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是我姐姐,我大姐。”
哦,君聞彩,她不是嫁到明州去了嗎?
他搖搖頭,“姓胡的家裡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我姐姐性子軟,也不懂和人爭什麼,天天受夾板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