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為什麼那麼恨我?”
引蘭搖搖頭,“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少爺。看樣子夫人並不打算讓少爺娶個他喜歡的二房。如果你真惹少爺傷心了,她一定儘早打發了你,越慘越好,她怕少爺反悔。姐姐,你怎麼還不明白,你現在除了嫁給少爺,已經不會再有好路走了,你怎麼還不明白!”
不會再有好路走了……我呆若木雞地坐在那裡,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大腦根本不好使。
“姐姐,多聰明的姐姐,一到自己的事兒,腦子就不會轉了。不管為了什麼,你都要好好地對少爺。咱不是耍什麼心計,少爺也確實對你好,想讓你留在這兒。別當我看不出來,你就說他臉上的笑都是從哪兒來的?我可沒少聽鋤桑說你倆親熱的事……”
“引蘭!”我打斷她。
“行,我不說了。正經的,姐姐,不要賭氣耍小性子了,你現在擁有了,不覺得什麼,等你沒有了,再回頭想想,心裡可是刀扎般難過。人啊,要惜福。少爺的心早晚涼了,你怎麼辦?或者,他就是不要你了也不放你,讓你一輩子老死在府裡,怎麼辦?”
我心亂如麻,勉強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了,我會想的。”定了定神,“你外頭都安排好了?往後有什麼打算?”
“鋤桑說安排好了,栽桐他哥哥也幫了不少忙。那天我見過他,姐姐眼神不賴,確實像個厚道人,咱感激他一輩子,我正經認了他當哥哥,栽桐也高興。姐姐,你猜我認他當哥哥還有什麼事兒?”引蘭歪著頭問我。
我腦子轉了轉,推了她一下,“鬼丫頭!”
引蘭嘻嘻笑了,“有姐姐鬼靈精?姐姐讓我背那假八字,又是什麼想頭兒?”
我又推了她一下,“還不是為你好,小丫頭片子。”
引蘭抱著我,“真是捨不得姐姐啊,姐姐往後要是出來了,一定要去找我啊!不過,我還是希望姐姐只是出來散散心,倒不希望你真出來。少爺是個好人,姐姐跟了他不會吃苦的。”引蘭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我擦了擦眼睛,“傻姑娘,多為自己打算一下吧。”我繞開自己的事兒不想說了,“出去乾點兒什麼營生?”
“我想好了,”引蘭擦了淚,眼睛發亮,“等鋤桑出來,我要支個小鋪面,專門賣線。我就會那個,本錢也不多。”
我心裡疼,這種生活我向往多少年——外面的風,外面的陽光,自由自在地說笑,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也只能點點頭,引蘭是個讓人省心的,不像聽荷,膽子小,不敢為自己打算。
我們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久,都是些互相珍重的話,看看外面不早了,才不得不起身。走到園門口,她堅持不讓我再送了。我應了,站在那兒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這次,她沒有偷偷地來,也沒有偷偷地走,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擦了眼睛,又拍了拍臉,迎著風站了很長時間,覺得淚痕應該差不多幹了,才往正房裡去。
“難受了?”君聞書低頭看我的臉。
“少爺別開玩笑。”
“要不,我再把她追回來給你做伴?”君聞書還是玩笑著。
“少爺別開玩笑了。”引蘭的話說得我的心沉甸甸的。
君聞書忽然拉著我,“別難受了,引蘭走了不還有我麼,以後有心事和我說吧,別老去找別人。”
“少爺,我正經問你,你當真不打發我走嗎?”他在我眼前,我心裡亂,當時只想出這一句最直接的。
君聞書的笑容僵了,“怎麼又想起這個了?”
“少爺還是說吧。”
“是。”他直直地看著我,“你還用問麼?”
是,還用問麼!我木然地點點頭,便往書庫去了。
坐在椅子上,我的淚就下來了,怎麼也止不住。不知為什麼,就是想哭。從還沒入府就想著出去,這是一個近乎偏執的念頭,我從來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不用想為什麼。彷彿只有今天,我才正眼看了這個目標,彷彿是,第一次,看清這個目標。我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很多信仰破滅的人會選擇自殺。出府,這是我的信仰。可從頭至尾,都是我跟自己玩兒。我就像是說夢的痴人,或者是那自大的夜郎,又或者是觀天的青蛙,或者,我僅僅,是我,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不知道為什麼哭,就是想哭,如何都忍不住。我不傷心,心裡麻木,腦子也沒有意識,就是想哭。或許,爭取了九年,我終於發現,出府根本是不可能的。是受騙?是絕望?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