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安靜,燭花輕輕地爆開,持續不斷地夢著、醒著。
沉夢清
25 夢醒時分
大概是早上,身邊又空了。卻有人搭著我的腕脈,試了一邊,又試另一邊。每一換手,就要掀一次被子。涼氣立刻灌進來,讓我十分不悅。
“梅叔,究竟怎樣?”有人聲音壓得極低地問。
是個男聲,低沉,熟悉,和先前夜裡那一直在身邊的人大不一樣,帶著有些濃重的氣息。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即使是壓低的話語,傳入耳中,竟然也會讓耳膜生痛。
然後是片刻的寂靜,一聲不響。
最後,一個柔和的老者的聲音說道:“冰魄凝魂,寒毒三載,問天求地,無藥可治。二十年前的神醫聶憫也毫無辦法,雖說如今他醫術該更為精進,也許會有辦法,可又有誰能找到?”
“只能……等……”可是究竟等什麼,他沒說出來,是因為那個字太過晦暗不祥,還是因為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我只能暫時緩解寒毒發作時的痛苦。”老者說道。
“暫時……多久?”
“一個月……林公子……已經……神醫……”後面的聲音又模糊了。
又是,寂靜。
空曠的寂靜,我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忘記了一切,心裡十分平靜。可是夢中就要醒,一切又都想起來了,夢裡殘留下的,只是一種深深的遺憾。
想起了為什麼身上這麼難受、無法動彈,想起為什麼要吃拔毒去瘀的藥物,想起為什麼厭惡那鹹腥滑膩粘稠的口觸……
美麗平靜的夢境,已經過去。
睜開眼睛時,眼前是一片湖藍,自己正窩在一個十分熟悉的懷抱中。那寬厚的懷抱也許是十分熟悉與鍥合,如今卻讓我覺得難受,與他接觸著的地方,自內而外地悶鈍。
這個懷抱已不如記憶中那樣暖熱,而是陰陰的潮黑,如那潮溼的地牢、那空曠的暗室、那冰冷的鞭與熾燙的烙。
劉辰賡已經睡了,眼睛閉合成長長的一線,眼瞼下還有著一片青影。
悄悄地抬起他的手臂,就要鑽出去。
他睡得卻是極淺,只一動,眼皮子眯了幾下,就突然睜了開來。
一時相顧無言。
他張口欲言又止,不知想要說什麼。
我沉默地看著他,也不想說什麼。
“……你,”他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說道,“要不要吃些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如此的好心情,在聽到他第一句話的時候,竟然能想到八千里之外。想到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時候,老北京們見面都要問候一聲“你吃了嗎”,有的外國人聽了,還以為這是老北京們要請吃飯呢。
離開原來的世界那麼久,可現在還不自覺地回想記憶中熟悉的一切。或許是因為對如今的境遇太過失望,對劉辰庚的不信任太過無奈。
他這算是經過那事之後的單純的問候語,還是真的想要讓我再吃些什麼?
從來都是自信滿滿、事事在握的青陽宮主,東齊流落江湖十幾年的七皇子,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一直互相看著,一時都不再說話。如今,我與他之間,要說什麼話,才能顯得自然?
他突然緊緊抓著我的雙肩,前後晃著:“司徒若影,告訴我,你能解!你能解得了的!”
我定定地看著他,不致一詞。
“你能的……你是司徒家的人,既然能解得了飛花凝雪,也一定能解得了冰魄凝魂。”他喃喃地說著,臉上十分執著。
看著他,輕輕呼了一口氣,笑了。原來在他眼裡,我仍是司徒若影……只是這已經不重要了。在選擇我這個人之前,他已經堅持了他的立場——他是青陽宮的主人、東齊的七皇子、司徒家的對頭。
“是啊,你說得對,既然我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
他卻突然不動了,怔怔地看我,過了片刻,才緩緩地鬆了手,坐了起來,怔怔地道:“是啊,你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如何不能解呢……”
突然想到這人真奇怪,以前沒事的時候對我也是和氣大度,如今沒事時也是關懷備至,可是一當有起事來,馬上就翻臉不認人,那張臉面翻得比手掌還要快,莫非平時戴著面具,還有一個用途是為了讓人不會對他的翻臉感到過於突兀麼。想到這裡,不由對他點頭道:“是啊是啊,能解能解,你先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