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聒噪的小徒弟。
“他就不怕這樣走在街上,其他人會知道他得了便秘嗎?”
——那樣行事一絲不苟的若影得了便秘的樣子……
羅保畝略顯踉蹌,我額頭冒汗。
若影又回到了當初改裝的爾德堂老店。
這一回羅保畝和小岱並不是全部擠在前門等候,他倆跟若影是越來越有心得,一個蹲在前門,另一個自動自覺地繞到了後巷。
這時,天空漸漸陰灰了,細細的雨絲灑了下來。
寧城的人習慣了雨,並沒有因此而散去,依舊在街道里談笑喧譁。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近了晚飯的時辰,人們開始散去。我坐在斜對角的榕樹頂上,拖著腮遙看爾德堂,而始終不見他的身影。大概因為許久不曾得如此的空閒,也不覺得焦急,甚至等待中有淡淡的幸福回味。
想不到,上天待我不薄,風風雨雨之後,竟然得回了有人可待的幸運。
天幕昏黃的時分,後巷那邊傳來連串貓叫春的聲音,羅保畝從茶攤前起身,拍拍屁股,晃盪了過去。
靜止許久的風涼涼地起了,雨線在轉暗的天光裡微微斜著。暮色初下,附近人家都已是圍在桌邊進餐了,走在石板斑駁的巷道里,道路轉轉折折,始終寂靜無人。
我看了一眼小戶人家中洩出的燭光,那微弱的光暈映照在溼漉漉的石板上,發出粼粼的光澤。隱有人聲傳出,是再招呼小娃子回來吃飯的招呼聲,忙著佈菜的筷碟響動,還有談論菜價米價的雜事。
這是小戶人家的生活。很久很久以前,在林府還沒有敗落時,似乎母親也總是如此,雖然父親總是提醒她飯不語,母親卻總是用鄙夷的神色反駁他“不過當了丁點大官,就會擺大戶架子了?”,接著再接再厲地談論江湖風雲。
青陽宮裡,雖然人多,但秩序森嚴,大多都是在自院裡用飯。即使師兄弟們坐在了一起,也只是默默地用碗裡的飯,就再也沒有如此的熱鬧過。
往者已矣,心中不由一暖,因為想起了這幾年的生活。
他似乎也是個不太講究吃飯禮儀的人。用餐時總是會有話題說起,比如用藥有了什麼心得,看診時遇到了什麼疑難,一餐飯下來,往往就解決了一兩個問題。白衣教裡的教友,到我這年紀的成家立業的也不少,但常常聚在一起總是抱怨沒有共同的話題,時時總是雞同鴨講。我和他這樣,也算是極協和默契的生活了。
然則奇怪的是,如果是和顏承舊用餐,若影的話就少了很多。不,更準確的說法是,用餐禮儀也端正了許多,因為要言傳身教顏承舊該如何才能吃好一餐飯。不過我看也有這必要,因為顏承舊那廝太笨,常常在若影面前變了白痴,吃著飯都能傻笑得把米粒漏了滿桌;若影要是吃得少了,皺了眉了,就一驚一乍地亂跳。就連兩位師父大人也說了——不好好管束起來實在太過丟人現眼,有失家風。
醒來時,頭有些暈。
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想不到我白修了這些年的武功,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年歲,也不是經了什麼水火災難,竟然發了低熱。耳朵邊嗡嗡直響,四肢乏力,眼前一片漆黑。還記得自己是在晌午躺下的,到現在了,有些飢餓,但根本不想起床弄吃的。
“你躺著別動。”身旁突然有個聲音說。
我看過去,光線隱隱約約,恍惚中看到是若影在側,於是心便安了下來。飢餓也沒那麼難忍了,只是格外覺得有些脆弱,想要把他抱在懷裡。
“別亂動,”他毫不客氣地把我的手開啟,起身走了出去。
從來沒有哪一次覺得這麼難過的,我不會把病氣過給他,只是想要握一下他的手也行,可是他忍得了顏承舊的親近,為什麼對我這麼微不足道的要求就是不應允。我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瞪著,可是房樑上那麼昏暗,也看不清究竟掛了幾張蜘蛛網。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側床板微微一沉,有人坐了上來。然後頸後被一隻素淨的手托起,拉進了他的懷裡。
“瞪這麼大眼睛作什麼,”若影皺了眉,颳了我的鼻樑一下,“長這麼大還像小孩子。”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因為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他厭惡男人的親近我是一直知道的,所以也自覺地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然而他近次竟如此對我。
“小孩子就小孩子吧,誰叫你是養我的金主呢。先把藥喝了,下次出門別老在雨裡傻站著,不撐傘也要披件蓑衣啊。”若影一邊碎碎地念叨,一邊捧了碗給我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