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突然停下擦拭的動作,笑道,“呼吸都變了,還想裝睡?”
我呆!
果然是被嚇傻了,竟忘了武林高手喜歡玩這一茬。
我怒!
憑什麼是我裝睡?我又沒做壞事!
於是我憤憤地睜開眼睛怒視著這個吃幹抹靜還取笑人的傢伙。
卻在睜眼的一瞬間有些呆然。
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他要帶著個面具。如果不帶,那真是禍害人間。
那是十分美麗的一張臉。所謂美麗,並不是說他長得妖豔,而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英氣的美麗,似乎即使在冬日也能灼熱發光的美麗。
一種有些侵略性的美……雄性動物的美。
突然發現自己又犯了毛病,進入了生物美學的領域,趕緊清咳一聲,有些惱怒地道:“你違約了。”
“嗯?”
“貼身小廝沒有附帶這種職能。”
他想了想,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英氣瀟灑的臉上立刻掛上了無賴的表情,道:“哈,這能怪我嗎?如果不是你冒冒失失地闖進暖香閣,中瞭如煙調製的新香,會發生這種事?可憐我為你‘操勞’一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竟還被你惡人先告狀。”他還特地強調了“操勞”兩字。
我呆瞪著那副陌生面孔上浮起的委屈的樣兒。
我無語問蒼天!
到底是誰吃虧了?
想起昏睡前聞到的那股香味,真想痛哭流涕。
如煙啊如煙!你該不會是,無意中調製了……那種,那種功用的香吧。
難怪要開門開窗,原來是要散味;難怪如煙也沒呆在屋裡,原來是根本不敢呆下去。偏偏我雖對醫藥有研究,可惜又不是全能。尤其對這個方面的藥物,向來是能少碰就少碰。一時不查,想不中招都難。
俗話說,好奇心殺死貓。
我自己總算切身體會到了。
正痛心疾首得厲害,自然沒發現某人笑得志得意滿,也忘了某人昨日一日行蹤不明,不知去了哪裡,也不知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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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經停了許久,卻仍然積得厚。
我來到遠離山莊的小樹林子裡。這裡種滿了針松,雖是大雪皚皚,卻壓不過濃墨般的綠意。
舉起手中竹笛,湊唇輕吹。
有些技藝,如果太久不練,是會生疏的。創業難,守業更難,創業難在開疆拓土,守業卻難在持之以恆。
其實我也曾希望當個男孩。
族裡大概是在延續傳統學問的同時,也延續了封建社會的思想。有的學問,女孩是不能學的。
我自然不服,所以除了女孩必會的箏,就連男子要學的笛和琴都一樣不落地學了去。長輩只笑我有精力,也沒有懲戒的必要。甚至於那些傳男不傳女的毒經也都被我偷學了去。
如今,我已經是個少年,空留一世回憶,可是家人卻不在此處,一切都已經遠去。
一曲悠悠響起。
清冽若冰霜的竹音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起。
“這是當學徒時學的嗎?你那時是跟著雪月的吧?他雖是臺柱,你吹的也不比他差。”
我停下笛,回頭去看來人。
正是陳更。
笛聲本就是穿透力極強,悠遠綿長,我也沒想瞞任何人。他循聲而來也不必有多大的驚奇。
“是什麼曲子?”他緩緩走近,踩在雪上毫無聲音。
沒戴著面具的陳更,稜角分明的臉映著雪光,顯得更是英氣逼人。自從那一天之後,與我獨處時,他已不再掩飾自己的容貌。
我沒問他為何如此。有的事,一旦捅破,就沒有辦法繼續裝傻下去了。而我,寧願當個什麼也不用煩惱的懶蟲,一任主人使喚的小廝。
只是,真的沒有被捅破嗎?
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他凝目看著我,不言不語,等我回答。
錯開了目光,答道:“金枝欲孽”
“為什麼會幽怨若此?”
我答得簡短:“這是為深宮女子所作。”
他的聲音似乎閃爍了一下:“深宮?你知道深宮裡是怎麼樣的嗎?”
“想象的,大概也是……一入侯門深入海,人比黃花瘦十分。”
也許是對他有些動心了,好在還有個主僕名分掛在那兒,時時警告著不能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