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行?東齊都尉王勃良西行戍守,寮友尉遲德昭不也以酒贈別?聖賢雖也名聲留於千古,卻都是高處不勝寒;飲者雖別有傷懷事,卻有至親好友以酒相伴。比之聖賢被素不相識的萬千人祭奠,我更寧願親朋好友將我牢記。”
“好個高處不勝寒,好個不屑於虛名的小子。”梅老聽我說得斷然,笑了開來,道,“小小年紀有這般氣度,想必你在南楚也是很有才名了,有甚字號沒?”
我笑道:“晚生名若影,字超風,取的是超越世風之意;因為行事頗為離經叛道,朋友們給取了個號,叫東邪居士。”
東邪居士梅超風……我有點寒。不過就這樣吧,又方便又好記,免得我以後忘了。幸好姓梅的名人裡面還有幾個是聽起來有點味道的。
一直默默無言的松仙老頭此時卻怪叫一聲:“得嘞!”
品酒'上'
松老頭興高采烈,滿面通紅,顯然剛才全神貫注地並不是在我們間的談話上。隨他目光看去,只見那雅緻的青銅酒盉頂上已經蒸騰起極其輕微的一股水汽,淡而不散,少而不絕。
他舔了舔嘴,滿臉饞相地把三足盉移到離火稍遠的地方放著,才抬頭看向陳叔,毫不客氣地道:“家旺老兒,還不快把酒盞遞來。”
陳叔名家旺,挺符合他管家的身份的。只可憐他才年過不惑,精神正當壯旺,就被個滿面白髯的老頭叫成了老兒。
好在陳叔向來最是有修養,我常常懷疑青陽宮有個不大愛責罰下屬的宮主,卻沒出現惡婢惡僕,極少發生欺上瞞下的勾當,大概就是因為陳叔的威嚴穩重。
只見陳叔不亢不卑地起身,行了兩步,從靠樑柱處提來一個裝放酒具的小櫃。他修為深湛,也不刻意顯露,小櫃雖不重,難得的卻是這幾下子折騰,櫃中繁多且輕飄的碗盞連晃都沒晃一下。
松老頭湊過去瞧瞧,就乾脆地棄了酒盞,選了酒碗,也不小氣,一下子倒了四晚佳釀,珍而重之地雙手捧著遞給眾人。
梅老飲了一口,轉頭向陳總管讚道:“真是好酒,味道沉凝,暖而不澀,你藏了有幾年了?”
陳叔和竹老都是淺酌細品,聽他這麼問,陳叔也不與他同笑,平平地說道:“這花雕不比烈酒,出了窖後貯藏頗是不易,也只藏了九年工夫就被你搗鼓了出來牛飲,真是暴殄天物。”
松老拿了自己的酒碗,痴痴然觀了半晌,才湊鼻細聞,臉上一派幸福神色,喃喃地道:“這竟是白衣教紹興分壇自釀的精品花雕,一年外供也不過百壇,竟被你老小子藏了十壇。”
我聞言微驚,這可不比人頭馬XO還珍貴了?看著碗中物,已經出了細微的沉澱,心中感嘆。這處的人習慣以青銅酒具溫酒,卻不知這對黃酒最是糟踏。
淺酌了一口,味道也與曾經所嘗大不相同。
雖有好酒,卻不知品味,實是人生一大憾事。
松老一邊嘗著暖酒,一邊拿眼睛斜斜地看我,意味深長地說道:“醉酒於夕照兮,而能得當歌否!梅小弟,你品著這酒,卻不知有何感覺?”
分明是話外有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麼?果然不愧是愛酒之人。如果我連他的意思也聽不出來的話,那他們就連考較都可免了,直接把我PASS掉。
酒非水,亦非茶。
水可解渴,茶為怡神,酒卻是迎日助興、對月銷愁之物。
弦外之音分明是要考教我的人生閱歷與度量深淺。真是狠啊,看我年紀輕,以為我見識淺短,所以就出這題目難為人麼。
我把碗雙手捧著擱在膝頭,正想答話,卻聽得竹簾一陣擺動。愕然轉頭看去,原來是三宮六院之首的林海如到了。
“好濃的酒香,不知今日可還有區區一席之地?”他還未放下竹簾就淡笑著調侃起來,頗有一貫瀟灑人生的風度。
林海如自中秋與我琴曲論交,至今已經三月有餘。初見他時,他輕紗覆面,後來因與我相談甚歡,私下無人時也就把面紗去除,相對促膝而談。
他自雪中進來,身上卻不見一片雪花,乾乾淨淨地踏入聽雪軒,眼角都含著溫暖。讓人看著已不知是酒香薰人,還是他的笑意醉人。
傻愣愣的小書童六兒捧著一具罩著素絲蜀錦的古琴跟在後面走了進來,他身上沾了些許雪片,進了暖處,已經溼了一些。
林海如向他笑笑,小六兒就乖巧地將琴具交與我,連半個頑皮眼神也不敢給我,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他躬身向那三位老者道:“經年不見,三位前輩還是一樣仙風道骨,真是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