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一輕,長劍掉落於地
胸中壓抑已久的震傷此時終於發作開來。司徒舞及在牢裡給的那一下雖被我借去了大半,餘下的卻也足夠讓我氣血翻騰。現如今,還沒平定好氣息就又受了他弟弟這一下破體真氣,真是十分不好受。
身後適時地伸來一雙溫暖的手臂,將我的體重接了過去。向環繞胸前的溫暖之處一看,是潔白若雪的束袖,向後回首,果然是林海如。他正被小六兒扶持著站立,卻又伸手把我攬著。
我咳了一聲,好笑道:“你們是在玩疊羅漢麼。”
那一大一小兩人呆呆地站著不說話,六兒著緊地抬首盯著林海如,林海如卻擔憂地看著我。
我嘆,真無聊。清了一口氣,轉向六兒說道:“待會服侍你主子用針。”
六兒趕緊凝神看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續道:“坐位針刺心俞,得氣後運針六十數;而後臥位刺內關、神門、巨厥,得氣後運針二百數,留針一刻……記好了沒。”
六兒曾纏著我教他用針,而針灸很講究運針留針的時間。這時的計時並不精確,以片刻盞茶頓飯柱香來計時真是何其害人,我便教他數一數就算是一秒。
見小六老老實實地點頭應承,我的心情終於能放鬆了。
被那並不厚實卻溫熱柔和的懷抱圍著,清楚地感受貼在背後震動的沉穩而微急的心跳。有種無上的幸福,如果不曾經歷那些讓人憎惡的黑與惡,真不知什麼叫做美好。回首看向高掛的豔陽,挺立的高松斜竹在臉上留下暖暖的疏影。
突然感到一道灼灼的視線,不同於林海如的柔潤,不同於春日豔陽的暖,而是一種能灼傷人的熱度。
低頭回視,場中殺戮已近末尾,大局已定。
血花紛飛中,劉辰賡站在空地中央,手中持著滴血不斷的九環血刃,似想舉步過來,見我看去,唇角動了一動,又停在了原處,遠遠地望著。
我向他輕輕地微笑,放鬆了身體躺入身後的懷中,緩緩闔上已經疲累的眼。心中卻無比輕鬆。
該放下的已經放下了,該想通的已經想通了。
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楊捷說過的話,想起她說那話時的眼神,晶亮凝定,雖輕鬆地笑著,卻似仍纏綿著人世的一切,卻又已經放開了人世的一切。
竹本無心。
無心,則無傷。
無傷,則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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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清楚地知道你正在做夢,可是無論如何理智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無法自夢境中擺脫。
我起初夢到了娟——一個稱職的快樂的舍友。
調到北京工作後,我就在三四環間的一個十分靜的居民區裡租了一套房子,兩室一廳,二層,紅磚的外牆。常常慶幸自己在網上發了貼尋合租,最後還找到了個好房友分擔房租,要不這兩千多的月供可要把我給心疼死。
娟第一次見我,才談了幾句,就對我說:“正好,我是檢察院的,你是法醫科的,咱倆都和刑案有緣,指不定哪天能在庭上見你呢,以後要多親近親近。”
我看了她的工作證明,笑道:“我大多都是出書面報告就行了,出庭發言的機會本來就少,更何況咱倆還不是一個區的,恐怕庭上見面的機會更不多吧。”
不過呢,親近的機會卻的確沒因此減少。沒過幾天,她就找我諮詢來了,因為她自搬來新居後,就常發生“鬼壓床”。醒來時突然發現全身不能動彈,卻能聽見我值夜完後回來的聲音,想要掙扎著醒來,可無論花多大力氣,眼皮仍是一動不動、重逾千斤。
“該不會這房子裡有鬼吧。”她神經兮兮地問。
我只笑話她:“虧你還自稱是無神論者,這馬克思主義都學到哪裡去了?”
“鬼壓床”也是有專業術語的,在醫學上叫做“睡眠癱瘓症”。用她聽得懂的非專業語言解釋,就是當她在深度睡眠時意識卻恢復過來,此時全身的肌肉處於張力最低的狀態,於是就會出現身體不聽指揮的情況了。
而後,我建議她:“其實只要不太過勞累,不要熬夜,保持著樂觀開朗的心情,就不會發生這種狀況了。”
她搖頭說:“我沒熬夜啊,心情也格外好,但為什麼就是會這樣呢?”
後來才發現,原來她是個十分認床的人。一下子換了被窩,十分不適應,心理壓力就大了些,於是才出現了狀況。
我並不認床,日子過得很穩很平,毫無起伏,心情也常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