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退得太快,震得我生痛,氣息一顫之下,笛音頓止。
林海如身上似也一震,狠劈一劍震退司徒雨及的又一次殺手,低頭看了下來。他這動作做得極快,可說是未經思考的反射性的動作,可司徒雨及卻盯得極緊,退勢未止便一個旋身,餓虎撲食般聚了全身的力道,劍花瞬消,凝成一道利光,直擊而來。
那來勢快得讓我張口欲呼,卻發不出聲音。好在林海如看似分神,實則全身上下早就繃緊了弦,對方氣息少變,便即隨之反應,隨手揮劍抵去。
可惜他雖氣脈悠長,奈何消耗太大,以疲弊之軀扛上司徒雨及個精力旺盛的神經病,再也無法破了凝聚了司徒雨及全力揮出又加上旋身之勢的一劍,只聽得當的一聲龍吟般的巨響,他一時持劍不穩,那劍晃了一下就脫手墜地。
我訝然看著他對我謙然一笑,嘴角濺出兩滴鮮紅的血珠,一直撐持著我延續笛聲的內力也嘎然而止。原來他竟已經消耗至此,只是一直生生忍著紊亂枯竭的氣脈不讓人發覺。
眼見那銀光刺目的劍鋒距他頭頂已不盈尺,我全力一掙,瞬息間掙脫了他的懷抱。呼嘯而來的凌厲劍風立刻吹散了他殘留在我身上的溫度,卻令我精神一振,集中力陡然間凝集,抬手間恰恰接住了的六尺青鋒。
翻腕斜斜挑上,司徒雨及冷哼一聲,大概還在竊笑我的不自量力,卻不想我仗著劍長,又正拿捏在他劍上力道難及之處,只是叮的一聲輕響,短劍便即被卸向一旁。
不愧……不愧是司徒家眾望所歸的年輕一輩的代表。交鋒僅只瞬息,變化已是萬端,他雖料想不到我尚有一拼之力,短劍被卸開前仍是注入了一股尖銳的真氣。那透劍而入的真氣若侵體鋒刃般銳利。……寒,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手臂經脈早就被劉辰賡斷去,如今司徒雨及想勢如破竹地侵我心脈是萬萬不能的。
這算不算是劉辰賡助我一臂之力?……這賬真是越算越亂。
我還在發揮無厘頭的精神自嘲,那邊廂的司徒雨及臉色已經鐵青,顯是想不透我為什麼還沒有著了他的道,我衝他咧嘴一笑,目光已露出刻意的嘲笑。他驚怒之下大吼一聲,回劍劈來。
誰的視線
24 誰的懷抱
他畢竟青春年少,衝勁有餘而耐心不足,每一招一勢往往不留餘地。與林海如相抗時尚且知道謹慎,此刻面對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真的是一劍劈到底,力道已是太過。
將青鋒旋了半圈,趁那銀衣少年不及回防,輕輕一劍向他左上臂肱二頭肌中段內側的動脈劃去。
隔著六尺的青鋒,我仍能感覺到那種劃破皮肉的極為熟悉的手感,這一劍就如割破布帛般順滑,好似這一刻又回到了那數以千計手持手術刀的日夜中去。
殺人,並不是都必須要動用到內力真氣的。
司徒雨及動作一頓,尚且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已含笑對他輕輕搖頭,說道:“雨弟好走。”
沉悶的聲音似從他臂上透出,身體斷絃般劇震一下後,一股火山噴發般的熱液自他的肱動脈破口處怒射而出。肱動脈出血量本就極大,更何況左臂近心,心臟的推動力正是最強健的地方,這一噴就直直噴出兩丈有餘。
扯著林海如側讓了一步,避過噴薄來的血濤。
少年低頭不能置信地看著自身體爭先恐後般噴薄而出的鮮血,臉上的無措而慌惶。不論是誰,面對如此突如其來的死亡,大概都會無措至此的吧。
他持劍的手疾點數處穴道,慌亂地捂上傷口,卻無法對噴湧的漿液有足夠的阻勢,血箭只是稍微細了些,從他指縫中透出,凝聚的血珠不斷從他指間滑落。
並不是任何傷口都可以靠點穴止血的,否則我也不會特地選在那處位置下手了。
他低頭痴傻地看著自己的血,卻露出了光滑稚嫩的頸項。
不想再看他掙扎慌亂,手舉劍移,嗤的一劍,割斷琴絃般的手感過後,血箭又從他的頸動脈處湧濺,少年抬頭茫然看著我,不復凌厲飛揚,不復囂張跋扈,眼裡充斥著對死亡的懼怕,甚至忘了對我這個殺人兇手的憎恨。
幸甚,一切不用持久。數息間,噴薄的血液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臨界值,少年軟軟倒在地上,四肢乃至全身,因失血引起的痙攣讓那具身體無法抑制地抽搐著,嘴巴劇烈地張合開閉,甚至於狠狠咬到了舌頭。而在劇烈地彈動了兩下之後,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銀衣,完全浸沒在鮮紅的血液中,不再潔淨與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