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那愉悅的銀鈴般卻又被壓抑著的笑聲似乎永不間斷。
僅僅薄暮,剛離去不久腳步聲又接近了。像掙脫不開的夢魘,我已無力掙扎,只能隨之沉浮。
昏昏沉沉地被他們從草堆和那攤已經破成碎片的衣服中扯起。
“嘿嘿,小子,你今天自求多福吧,老子可帶了好東西來。”王老打十分興奮,不知道遇上什麼好事。
我半睜著眼,一動不動地任他擺佈。我記住了他們的姓名,年紀稍長的是王老打,身形粗壯的是陳伍。他們得意地說著,好像在參觀動物般的興奮。
“唔……”終於被逼迫出一個半音,立刻強硬地嚥下去,緊緊地咬著牙忍耐著。這是我最後的能堅持的,既然被他們所強迫,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流合汙。被他們強要又怎樣?最後一點傲氣也不能交與他們。
兩人見我這樣,越發興奮,將那一盒東西全數都抹了上,不一會兒,更加劇烈的煎熬巨浪般鋪天蓋地而來,一浪一浪的窒息感淹沒了所有的感覺,我只能緊繃著肌肉,死死地抵著牆根,想讓那一點涼意驅走藥力帶來的不適。
強自堅持著,並不覺自己的雙手已經抓上了被拷問時留下的傷口,撕扯著已經結痂的地方,帶來的痛意總算能讓我還能勉強維持自己的行動。
“老打,你說這藥很是讓人痛苦煎熬,我看好象不怎麼地啊。”
“這可是大小姐給的,肯定有效,肯定把他整得半死。”
“可是都一盒了,你不是說普通孩子用上兩抹就足夠的嗎?”
“那就是這孩子太犟了……”
“也是,畢竟是那人的兒子……”
“哼哼,雖然環境是髒了些,但畢竟是大小姐的命令,那就繼續好好折磨他吧。”
被安上不久的下顎又被卸開,沒了牙齒的緊緊相抵,戰慄的音色從喉嚨深處振顫著流瀉出來。
被埋在被數日裡汙得沆瀣的草堆裡,不斷遭受著殘害,喉間的痛苦和絕望的聲氣不斷。
……不想示弱,然而也不能。
很狼狽。
很憎惡。
為什麼,折磨我的身體還不夠?為什麼還要在我殘存不多的一丁點兒堅持與尊嚴上再狠狠地踐踏上幾腳?
為什麼?
陳更……那人的名字冷不防地竄入了我的意識。
我無法原諒。
無法原諒還對他念念不忘的自己,無法原諒對他起了報復之心的自己。
什麼時候,連我也變得這麼軟弱,這麼婆婆媽媽,這麼狠毒陰險了?
可是……
那天他的笑語,那天他卸下的面具,那天他與我窗前把酒,那天他冷然喝令將我拖下地牢……
無法忘懷啊!
******************
手指一次次摳進身旁的牆縫中,又一次次無力地鬆了開來,在被強制不能昏眩的清醒中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們草草收拾了殘局,走了。
腳步聲在柵欄後頓了頓,似乎有和另一人的輕聲對話傳來,就又匆匆離去。
趴在乾草堆上,身上滿是新鮮的血漬黏稠,但是已經沒有力氣想這麼多了。
腦中糊糊的一片,似乎已經忘了陳更,忘了陳叔的毒,也忘了自己的出路。
也好,遠離了這人世間的互相算計、互相懷疑,遠離了恩怨報復。
柔和的月光灑在臉上、身上,似乎在低聲地嘆息。
在嘆息什麼呢?
誰……在嘆息呢?
我努力地仰起頭,看著懸在壁頂的半尺見方的小窗。
透過柵欄,輕輕冷冷的光華照亮了外面的世界。可以看到兩枝迎春的垂絛,豔黃的細花在月下也變得夜一般冷清。一葉橢圓的車前草伸了進來,在我身旁的亂草堆上留下淡淡的暗影。對著月,它們如此晶瑩剔透。
美麗的、溫柔的冷月,在陰暗的牢中投下了淡淡的光輝。
突然間,心似乎輕了許多。
世界本是如此美麗,我何苦要自困於此。
徜徉於九霄,逍遙於四海,我的世界本就不應該狹小。
似乎……有什麼破裂了,又似乎……有什麼正在萌發。
有什麼事物在心中蠢蠢欲動。
我靜靜地,享受著幾乎已經到了盡頭的寧靜。
時間到了,隱忍多時的無奈,對自己命運的無法把握,這次可以如願跨過去麼。
一個似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