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矣!
她由是想到了哥哥永曆皇帝,此刻正不知流亡何處?在哪裡安身?這個突然的意念,使她為之一振,終而取代了先前的兒女情長,心香一瓣,遙寄皇兄,卻是在哪裡才能找著他?與他相會?
燕先生同著尚氏父子踏進梨花遍生的月亮洞門。朱蕾剛要跟進,卻打側面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身著華服的白臉胖子,忽地停下了腳步,直認著朱蕾臉上,看個不已。動作過於明顯,使得朱蕾亦不禁停步回望過去。
對方共是三人——一個打著燈籠的夥計,下剩二人,除了直眉豎眼向這邊傻看的那個白臉胖子以外,還有個個頭兒挺高,貌相清癯的瘦老人。
一胖一瘦兩個人都衣著華麗,氣勢不凡。
瘦老人目光初及朱蕾的一霎,也似愣了一愣,緊接著即省過念來,用手拉了拉身邊胖子一下,相繼而去。
沒頭沒腦地被人家這般瞅上一頓,朱蕾自是心裡納悶。前行的燕先生因不見她跟來,便自折回。
“怎麼回事?”
“沒什麼……”朱蕾說,“那個人……”想想也就算了。
燕先生道:“哪個人?”
“沒什麼啦?”隨即轉過身子。
一片夜月,照射眼前綠琉璃的瓦面,點點晶晶,顛顛熒熒,透過側面那一片老松樹枝杈所形成的陰影,恰似一天流螢,明滅於深邃的夜空之間。
趴在窗欞上,悵悵地向外面望著,也不知道在這裡悵惘有多久了。
今夜,她翻來覆去,在床上總是睡不著,腦子裡亂極了,一會兒想東,一會兒想西。
即使眼前這一步,也叫人愁。
這個姓燕的他到底又是幹什麼的?自己跟著他總也不是個辦法,又算是怎麼回事?
她不禁思忖著,自己身分既已為這姓燕的識破,也就不必瞞他,明天白天不妨對他明說,自己此行,目的是投奔永曆皇兄,如果他願意護送一程,自是感激不盡,否則亦煩請他指示一條明路,也就不再麻煩他了。那是因為她認定這個姓燕的,既於自己有救命之恩,且又外表舉止斯文,應當不是一個惡人。
人對於有恩於自己的人,總是心存好感,除非這個人已被認定為惡跡昭彰,實在沒有理由懷疑他的居心,對於燕先生這個人,朱蕾毋寧是抱持著好的一面,他的出現,多少與那位笑裡藏刀的七老太爺應是有所不同。
她寧可再上一次當,也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個天底下不應該只有一個簡崑崙,應該還有的是……
像是剛才看見的那一胖一瘦兩個人,尤其是那個白臉胖子,直眉豎眼地瞪著人家看,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可得小心防著他們點兒……念頭剛轉到這裡……
一陣風起,打瓦簷間刷刷地飄落下幾片枯葉。便在這一霎,她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條人影,長空一煙般地自地上升起,卻似燕子般的輕巧,落在了對面那片閃有點點星光的瓦面上。
朱蕾心裡一驚,慌不迭把頭收了回來。她原本是趴在窗欞子上,卻深怕對方那個夜行人看見,慌不迭關上了窗戶,卻留下一道縫,向外偷看。
果然那是一個人,好快的身子!皎潔星月之下,這個人真同燕子一般的輕靈,在那片綠琉璃瓦面上倏起倏落,星丸跳擲般,轉瞬間已自前後踏行一週。
月光之下,依稀可以分辨出對方穿著一襲白色絲質長衣,閃閃而有光澤。
朱蕾屢經大敵,卻也見識過不少武林中的奇人,諸如簡崑崙以次,各有絕學,也就不以為怪,要不然像眼前對方這等輕巧,宛若鬼影的身法,真能把她嚇傻了。只是這個人的身法,確實也忒快了一些,倏乎來去,直看得眼花繚亂。
朱蕾所居住的一座樓臺,位當兩側,樓高二層,無論建築式樣、格局氣勢,都甚是可觀,尤其是四面飛簷,翠翹曲瓊,高插當空,其上碧瓦映月,很有些深宮古剎意境。
即在朱蕾第二次向外窺伺時,才自覺出對方夜行人顯然已來到了眼前。像是飛燕掠空,那麼快捷的驚鴻一瞥,那個人已騰身而起,落在了斜面飛簷之上。
朱蕾慌不迭身子向後收回,嚇得貼壁站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雙眼睛,卻不禁然直直向外盯著,其實雙方距離甚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偏偏是好戲上場,想要不看都不行。
對方夜行人已經證實,正是方才進來時所遇見的那個錦衣胖子,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有如此身手。
就在他飛身直起,一腳踏向飛簷的一霎,一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