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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祺。劉波雖是商場人物,卻極愛讀書,且判斷力亦極好。我住他院子裡,有回在他書房看到一本黃封皮的《黃金時代》,順手要借了去看。劉波說,這個人的書不錯,值得一讀。我一看作者名字叫王小波。想起在朱偉編的《三聯生活》上有他的專欄“晚生叢談”,文字波俏幽默,思想犀利尖刻,很是喜歡。沒料他亦寫小說,搬回房間一讀,則不能罷手。我覺得這是我當時讀到的最好的小說。後我又讀到他在《小說界》上發的《紅拂夜奔》,更覺得精彩。那種上天入地的想象,同汪洋恣肆的揮灑,及那種在經驗之外的騰雲駕霧,完全是中國文壇的一種異數。而當時他的那本《黃金時代》印數極少,一般書店根本看不到。我同劉波有回聊起他來,二人因皆欣賞他的才情,便談到要做他的書。劉波的公司那時已涉足出版業,他便說此人前途無量,要趁他尚未火起來,把他的版權統買下整體包裝來出版。又問我認不認識王。我搖頭說不認識,但有個人肯定會認識,就是朱偉,因王的雜談文章是朱偉在他的刊物上推出來的。我遂把朱偉介紹給劉波,三個人又就出版的事談了一氣。朱便去找王。回信說,王因他妻子李銀河到英國去了,現一個人躲到京郊一處地方寫作,與外界聯絡的唯一工具,僅是一隻呼機。但朱偉不斷呼他,卻不見他回機。又隔數日,朱偉跑來,面色異樣,道,再也看不到王小波了,他昨天去世了,很突然,是猝死的。朱又說李銀河正趕回來,過兩日在八寶山舉行遺體告別式。我同劉波聽了一時惘然。隔了一氣,劉對朱偉說我們一同去參加吧,順便請你介紹認識李銀河,還是要商談版權的事。王小波的死,更堅定劉波要做他的書。那天我們三個人就去了八寶山。大約有百十號人,而作家我只見到戴晴一人。因那時,王小波是在文壇之外。我是平生第一回參加一個我從沒謀過面的人的遺體告別式。但我心裡對王小波卻是很親密。見到李銀河,顯得很蒼老,但看上去很有剋制力。王小波遺體上覆蓋了他的三本書的海報:《黃金時代》、《青銅時代》、《白銀時代》。出版方是花城出版社。朱偉過來說,他同李銀河說了,李說王小波生前把這三本書的版權賣給花城了,花城正趕著在印這三本書。劉波聽了只搖頭,很是惋惜,懊惱遲了一步。

北京(3)

王小波去世不久,汪曾祺老先生亦駕鶴西歸。我從報紙上看到這訊息,當時很衝動,想去悼念。因我對汪先生為文為人皆極景仰。有年開青創會,我帶著蘇童葉兆言等人去看他,當其時,汪老先生極興奮,談笑風生。葉兆言碰碰我說,趁老先生高興,找他索簽名書吧。我特別喜歡讀汪先生的散文,有一篇寫北京午門,他說他站在午門前,覺得全世界都是涼的,只他心裡一點是熱的。又一篇寫他老師沈從文,逝世後他參加他的追悼會,說沈先生死後很安詳,躺在花叢中,面色如新。汪先生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這麼個人,就這麼樣地走了。他哭了。我亦看得哭出來。所以那一時我亦是想去看他一眼。這麼個人,就這麼樣地走了,我心裡有種悽然。但終於我還是剋制住了,我沒有去參加悼念活動。只在心裡頭回想著同他老夫子幾次交往時的音容笑貌。他老夫子嗜酒,有回到湖南來,喝了許多的酒,我到賓館去看他,話特別多,手舞足蹈,侃侃而談。我腦子裡便都是他那一時的模樣,又親切又傷感。

我在安貞橋附近一條小街上住了一年多。因《環球企業家》2000年時又拉回到北京來辦,就在老中央美院的院子裡,王府井旁邊。我每天都到編輯部去看稿。我不喜歡北京人的飲食口味,但喜歡王府井前頭黃昏時一長溜的各地風味小吃。下了班之後我慢慢遊過去,常常是這個攤子前吃幾串烤羊肉,那個攤子前吃幾塊豆腐乾。華燈升起來,周圍人很多,有吆喝聲忽長忽短,是一種俗世生活的滿意。到週末,同了一起辦刊的也是長沙人的搭檔老周,開了臺豐田佳美滿北京城尋長沙米粉吃。或者便是找湘菜館,專挑了最辣的湘菜,辣出一腦殼的汗來才算過了把癮,正如同在小劇院無意中見到長沙老同學,彼此吼叫幾句鄉罵那樣。2000年的春日裡沙塵暴甚是厲害,颳得大白天亦要打亮車燈。而這一年裡,網路經濟也是鬧騰得甚囂塵上。滿街上的廣告無不是。,且還拿了葛優同謝霆鋒們來做網站形象代言。機場高速路上,是大幅的英特爾公司的晶片廣告:給世界一顆奔騰的心。確實的,那年頭,網路經濟來勢兇猛,恍若也是給了這世界一顆奔騰的心。我們的雜誌文章裡,亦充滿了王志剛、張朝陽、丁磊、田溯寧這樣一些數字英雄的名字。我參加過好幾回網路峰會,聽這些英雄你方唱罷我登臺,把虛擬經濟的前景吹得天花亂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