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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嘆息,明知道不該利用水清揚來成全自己的自私與狹隘,可終是靜了半晌輕聲道:“如今未浠孤身一人,舉目無親,多謝清揚抬愛,不求錦衣玉食,只求有個棲身之所罷了,至於成親……”
“有道是患難見人心,你我曾經同生共死過,我為人如何你必十分清楚,我不會強求你如何,起碼先離開這裡,安頓下來,忘卻你我不想見到的人和事之後再說……”水清揚不等我說完便點頭道,目光瞥了朱離一眼,而後又道,“我這些傷已無大礙,最多不過這幾日,你我便可離開,我先去跟師叔那裡知會一聲,給你調個院子,反正這裡院落多,免得見了不想見的人,怪鬧心的。”
我此時不免微笑起來。他的口氣怎麼都像與人賭氣的孩子,分明是帶了情緒的。或者,這才真正是“情之深,責之切”的道理,朱離顛覆了他們多年來的友誼,背叛了他們為人處事的原則而已。但不管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今日有他替我解圍,否則我真不知道應當如何收場。
至於以後……在歷經如此多的生死坎坷、真假傷害之後,我此時心亂如麻,還不能冷靜思考那麼多,然而一聲“未浠”,一句“孤身一人、舉目無親”雖然說得心痛與淒涼,卻終讓我與朱離劃清了界線,我們——不再有關係,終成了路人!
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咳嗽聲,聲聲直抽動我心底深處最脆弱的神經。我忍不住抬頭,卻見朱離的面色似乎比之剛剛進門時又蒼白了幾分。
他是舊毒未盡,水清揚是新傷累累,而這一切的起因,一個是前世的白晴,一個是如今的我——不管是有意無意,究竟我是他們的劫難,還是他們是我的劫難!
又或者,人生本來就是這樣怨怨相報,前世的白晴傷了他,於是今世的他便來傷了我。而我呢……我如今的放縱依賴任性,又會不會傷了水清揚?
看不開,是的,連我自己都會忍不住痛罵自己看不開,可若我真能把一切糾結往事都看得透的話,只怕我也不是現在這個我!以前曾經看過的那本書名起得好,性格決定命運——一切,都是我看不開之後的咎由自取!活該我落得這般下場!
“清揚,想必你也知道,世子夫人死於天牢失火一事上報朝廷,朝廷已備案結案,所以如今眼前的女子再不是什麼世子夫人,你願意怎樣都隨了你吧。”朱離淡淡道,雙手去推動身下的輪椅,轉身似乎想要離開。
“朱……世子,當初你在靜王府書房中的那串佛珠,未浠知道理應相還,只可惜……只可惜被我不小心給弄丟了,實在是對不起……”我望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脫口而出——或者,我知道,我與他此時一別,將是永訣,而當時他贈我的佛珠卻是他十分重視的東西,明知道應當與他愛得深沉,必將恨得徹底、離的乾脆,可卻終是弄丟了他的東西!
是啊,當時的種種情景歷歷在目,對他早已身心相許,生死與共,他明明可以不必用個什麼信物再來騙得我的信任,又何必拿了勞什子的信物惺惺作態?
話一出口,我已後悔。又或者,連那份珍藏與凝重,也不過是與我遊戲罷了。他既然已經忘卻,我又何必提及,終落得彷彿還是自己放不開舍不掉的下作!
然而,話一出口,我卻見他的背景突然僵了一下,一聲嘆息淡得彷彿若風一般微不可聞,良久良久,我聽他似乎喃喃說了一句:“我以為……”卻再沒有了下文。
我的心輕輕的提起,又輕輕的落下。
他以為……什麼?
他再以為什麼,都將與我無關。
情難絕
“我以為……”他的一聲低低嘆息消失在暮色中,宛若風的低語,然後他雙手握住身下的輪子,似乎想離開。
他以為什麼?
他以為我早該知道那串佛珠也不過是一個騙局?不過是他戲弄我的一件道具?
他以為我早在逃出天牢知道真相後,會第一時間丟掉它?
他以為我真的會如當時在書房中承諾的那樣“珠在人在,珠亡人亡”?
他以為……什麼又能怎樣?我們從此天涯陌路,相忘江湖,再無瓜葛!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竟推了幾次才將輪椅移動向門口。那修長削瘦的手指上露著一節節帶了青筋的指骨,彷彿身下的輪椅重逾千斤。
我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很沒出息地想上前去幫他!然而我卻終是拼命握緊自己的雙手,讓指甲刺在手掌中,才能忍了下來!我不要自己再心軟,我不要自己再信他半分,我不要自己再被人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