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曾經發生的一切,已經發生,再不能回頭。
朱離自詡聰明一世而設計了一切,可是當時若沒有水清揚,沒有張義,如今他便只能對著遙遙的千里之外的死牢廢墟悵然幾聲罷了。也許那樣倒好,我們倒還真正做了一雙同命鴛鴦,總好過我這邊的捨生成全,他那邊的病痛折磨。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任誰也計劃不了,任誰也安排不好。若一個人真的能夠操縱別人的命運,那被操縱的人,還有什麼樂趣可言?朱離,朱離——我的命運,終究是由不得你安排的,就算是為了我好!
“夫人,趙闊今日將你帶來此處無他原因,只是想跟你說,少爺其實一直都不曾害過夫人,一直也不曾忘情於夫人,少爺這些時日,無論是路上奔波,還是病中昏迷,都不止一次提到夫人,當時驚悉夫人幾乎被燒死在天牢,少爺更是……”
“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領了,我說過,我不曾恨他。”我淺淺開口,攔住他的話,誠如水清揚所說,不管我經過了怎樣的苦難,我畢竟還活著——何況誰是誰非,對我真的已經毫無意義。靜了片刻,我又道,“你把段大人放了吧。”
“不必你來虛情假意。”趙闊還未開口,段正清卻沉了一張臉,冷笑,“你慘害世子,與人通姦,心腸狠毒,盡人皆知,世子不予追究是他心胸寬闊,我卻深受靜王爺之恩,就算不是大理寺卿,卻也由不得你這等惡毒之人苟活……”
一番話繼續是段氏風格的凜然正義。我苦笑:“段大人不必急著口誅,我也是活不了幾天的了……”
趙闊面色一變,剛剛他自莫長染處應該大致聽出了來龍去脈,自然知道我此話之意,不由驚道:“夫人,小人今天帶你來見段正清,斷不是為了……”
我擺擺手,不要他繼續說。真話說出口傷人,假話說出口更傷人——相信世上任何人都覺得我該以己之命換了朱離,更何況是趙闊,他與朱離的關係又豈是我能比的?
然而我卻不想糾結於這件事上,於是又道:“段大人也不必說得如此義正辭嚴,你若真是看在靜王的一番情義上,便應當遵從了世子當初的心意與安排,以你之能,又豈看不出他親自將我託付於你的認真與鄭重?偏你陽奉陰違,利用世子其中一封假訴狀陷害於我,卻違背了他的本意,於公是假公濟私,於私是忘恩負義,又何必做這般姿態,真正惺惺作態的,只怕不止是我一人吧。”
我眼見段正清的面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忽然有了一絲邪惡的興奮,我都快死了,又何況還需顧忌那許多,也許由著性子發洩一下,也算是件快活的事情。
“當初你與宮中的那個什麼內侍急著定我的罪,後來又放火燒了天牢,引得那麼多無辜的囚犯陪葬,又算什麼?我縱然是曾經做過錯事,卻也不曾手下背過人命,而你則是知法犯法,執法犯法,這筆賬又如何算?還有,你段大人一生英名,一世清廉之名盡毀於此,我才不信只是因為為了報恩而替世子不值報怨,只怕是因為有人許了你更多的好處吧,會是誰?皇上,太后,還是另有他人……”
“夠了,你給我住嘴!”段正清終於按奈不住的怒吼,他面色沒有絲毫血色,一雙眼卻似冒了火般直盯著我,“你是誰?你究竟是誰,你不可能想出這些前因後果……”
果然是言我必失,想必我這麼多嘴,連他也看出來了我不是以前的白晴。而他這一番話算是默許了?可是不得不說,他就算是惱羞成怒,這般氣勢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就躲到了趙闊身後。
趙闊從身後拉出我來,向我嘆息:“你既然看得這麼通透,又何必再勸我饒他一死,無心之過可恕,有意為之當誅!”
“想必他也有種種不得已,又何必逼人太甚,我畢竟沒死……”我過過嘴癮罷了,可不想身上也背上人命。
“可你以為今日事已至此,他還有活路不成?”趙闊這話是說與我,還是說與段正清?
反正我是一抖。也是——其實這是朱離與段正清之間的恩怨,原本就與我無關,無論我死了還是沒死了。而段正清背後的指使,也許才是趙闊今日擄了他來的真正目的,而這,似乎又與我無關。
於是,我抿了抿唇:“麻煩你先送我回去吧。”說罷,我目注段正清,“段大人,後會無期!”
不管他死不死得了,總之,我卻是要死的。
愛別離
我站在屋外,清楚可見青屏坐在床邊垂淚,兩個寧王府的丫環侍立在一旁,默默無言。我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我這個正牌夫人還沒死,便輪到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