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立刻咬舌自盡!”
我心下卻也不忍,且不管段正清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這凜然的氣勢終是我敬重的,哪怕他開口罵我,我也只當他是在罵以前的白晴。
趙闊卻上前半步,冷笑:“段大人不必以死相逼,反正今晚您也遲早要死的。只不過您要咬舌,小的便先卸了您的下頷,您要撞牆,小的便先斷了您的腿腳,您若在小的沒要出答案前一心求死,小的就拉上您全家老小二十七口陪您上路……”
這一番話說極慢,愈發顯得陰狠,依稀可見當初躲在花園偷聽我和朱離壁角的猥瑣——見慣了趙闊在我面前的穩重忠厚,我幾乎忘記了他也曾戴了種種面具。我聽了趙闊這般陰森森的口氣都忍不住一身雞皮疙瘩,何況那還有那麼多把柄攥在趙闊手裡的段正清。
果然,段正清閉了口。
我卻不由一聲輕嘆。
“夫人不必為他嘆息,你的種種苦難,皆由此人而起。”趙闊頭不回,竟一下猜到我的心思。
段正清冷笑:“你竟還叫她‘夫人’?這般人盡可夫,下作狠毒的女人……”
眼見趙闊一掌又要下去,我終是看不過去,出言相勸:“罷了,趙大哥,段大人是朝廷大員,你再這般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趙闊大概是因著我這聲相喚而身子微僵,手竟揮不下去了。我輕輕扯了下唇角,算是自嘲:“我這般境況,是誰也不會再恨的了。”
這話說與段正清,又何嘗不是說與趙闊。
“夫人……”趙闊驀的回首,一雙眼中待段正清的冷狠尚不及收回,此時卻隱見不安與驚慌,我真懷疑這麼強烈的情緒變化會不會讓他的眼睛抽筋。思及此處,我竟不由得笑了下,終是換來了正義化身般的段大人的繼續震怒:“便是她這般惺惺作態,才把你們都騙了麼?”
“若論惺惺作態,誰又比得上段大人你。表面上做的正義凜然,暗地裡那些勾當你真以為沒有知道?虧我家少爺還一直信著你,到頭來卻是你把夫人害得幾乎葬身火場。”趙闊又手握拳,估計要不是我因著我那句話,沒準又該動手了。
他這個樣子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不過,從這話裡我倒大約聽出了些許端倪——這便是他今日大半夜拉我來見段正清的真正目的麼?然而我都已經決定替朱離換命了,又何必再糾結過去的是是非非?
“當初我家少爺便是因為你是王爺一手提拔起來的學生,為人看似端正忠良,方信了你,將夫人託付於你,誰知你信誓旦旦一口應承,卻陽奉陰違,聯合宮中奸人暗算我家夫人,害她九死一生。”趙闊冷笑,“天理報應不爽,你當時做了,便要承擔今日的後果……”
我本意開口相勸,只道是不想聽這些過往恩怨,然而趙闊說到此處,我卻不由嘆息:“當初到大理寺送訴狀的也是你吧?世子的訴狀段大人給我看過,就連水院判也看出是他親筆所寫……”
“少爺先一步得知了靜王爺的訊息,不及安排,宮中敵友難辨,想到唯有大理寺段正清曾深受王爺照拂,是可信之人,方才讓小人前去安排,當時帶了訴狀只為了給他派兵排程一個由頭,另一封密信小人卻是親手交與段正清,清清楚楚寫明要他明裡將你關進大牢,暗裡帶將你秘密護送出城,尋個僻靜之處安頓好……”
我絞著手中的衣帶,聽著趙闊一字字的解釋,只覺得衣帶彷彿是心臟一般被自己捏得生疼。細細想來,趙闊只說對了一半,又或者,朱離故意寫了訴狀讓段正清拿給我看,分明就是要絕了我對他的那份心思,他想讓我恨他,然後藉由段正清之手,將我安頓妥當——當日在書房中的一番話,甚至包括送我那串佛珠的承諾和他的欲言又止,如今細細想來,都有著種種深義。
他讓我信他,他告訴我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說那串佛珠是唯一不屬於靜王府而屬於朱離的東西,他說他的一生不是我的一世……他說了那麼多那麼多……可是——我卻沒有來得及體會!
可是——如果沒有段正清的節外生枝,我真的會安心的接受他的一番好意,自生自滅的好好活下去麼?他高估了我的智商,卻低估了我的感情。
“夫人,趙闊句句屬實,若有半分虛言,定遭天打雷劈。少爺的一番安排的確是煞費苦心,他得到靜王爺的訊息只是先了皇上和太后半步,不及有所行動就已被皇上詔至宮內,所以才臨時出此下策,也妄信了這個小人!”趙闊許是見我久久不語,以為我不信他的一番話,才又急急地道。
我搖頭苦笑:“我並非信不過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