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無話可說。
熱妮婭和莉莉婭還在開心地唱歌玩耍,嘰嘰喳喳。我的心好痛,喉嚨裡堵著什麼。生活真可怕!有時候好想找個人訴說一切,這讓我窒息的一切,我想依偎著媽媽或是姐姐們,像孩子般痛哭一場,盡情地流淚。那樣兒會好受些。可我以後該怎麼辦呢?不能再這樣生活了。
要是有點兒毒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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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6月2日
我現在已經回到莫斯科了。昨晚很早就到家了,是30號早上出發的。不會有人認為我對爸爸帶我去的鄉下很失望吧?噢,當然不!我還沒待夠呢。
媽媽和我當時是坐9點的火車離開莫斯科的。車廂里人不多,火車開得慢極了,車輪滾動發出響亮痛苦的撞擊聲。窗外吹進一陣涼風,天色發灰,雲霧低沉。火車駛過田野、森林和小村莊。鐵軌的右側密密麻麻地種著一排低矮的冷杉。墨綠色的冷杉與柔嫩新綠的合歡樹小樹叢奇怪地混合在一起。
透過敞開的車窗,我看著搖曳的樺樹、冷杉,還有偶爾出現的細長的紅棕色楊樹。大自然的景象真的能用語言描述嗎?描述之後能讓人在腦海中勾勒出它色彩鮮明又自然的畫面嗎?不可能,那種觸及不到也無法定義的“某種感覺”無法言喻。只有天才藝術家才能捕捉到。我開始寫作的時候,目標就是描寫大自然,我很努力地去做,但是……沒什麼進步。我已經決定用畫筆代替鋼筆或鉛筆來描繪自然了——畢竟以前學過畫畫。沒準畢業後還能去紡織學院的藝術系工作呢。當然了,得努力才行,但那算得了什麼呢?有目標就會讓生活變得輕鬆些,這絕對就是我要奮鬥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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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6月3日
在交叉縱橫的鐵軌邊走了幾步我們就看到了爸爸。他慢慢地靠近我們,拄著根白色的柺杖,那佝僂憔悴的身影和鬍子拉碴、曬得發黑的臉,顯得他非常勞累。時間真是無情。
我們三個走進了火車站旁的一間屋子裡,裡面的牌匾上寫著“大堂”與“便餐”。門口的右邊,有賣報紙、雜誌的。有幾個人在那裡排隊,爸爸排在了最後面。我和媽媽走到一張桌子邊,把東西放在椅子上等著。幾分鐘後,爸爸拿著報紙走了過來,我們就出發了。在穿過小鎮後,開始沿著兩旁是無盡的綠色田野和紅棕色耕地的溼泥路往前走。
穿過一座小橋之後,我們又走上一條溼滑的路,面前是兩座石頭壘砌的小平房,中間還有個半圓形的拱連著,上面好多石灰泥已經剝落,掉在這條必經的路上。我們走進院子,爬著搖晃陳舊的樓梯進了一個門廊。爸爸開啟最後一扇門,我們走了進去。房間很小,天花板也很低,牆上貼著淺藍色的牆紙。儘管空氣中飄散著發黴的味道,但第一印象還真不賴。房間裡充滿了從小窗裡照進來的讓人愜意的暗光,瓶子裡還插著毛絨絨的鳥櫻枝和垂著的花朵。
窗邊的桌子上鋪了白色的紙,靠牆放著一張鋪著深藍色毯子的樸素的鐵床。床背後的牆邊角落裡,寬架子上放著些小物品。還有個樣子差不多的架子靠著窗對面的牆。架子下面放著一個蓋著白紙的小櫃子。一堆榛木的細棍釣魚鉤躺在角落裡。門的右邊有一隻小瓦爐。這小得可憐的房間和這些破傢俱看上去很髒,如果少了桌上鋪的白紙,以及從那個小櫃子上插著的鳥櫻枝散發出來的芳香,會顯得非常不討人喜歡,而那有點兒泛藍的柔光,多少會讓所有的東西都看上去更漂亮,也更優雅些。
1933年6月7日
從來沒有哪天比去看爸爸的那兩天過得更開心了。在那遙遠的小地方,我感受到了一絲特別的氣息,與眾不同而又富有詩意。在河邊凍得發著抖回來,全身溼透,肚子也餓壞了,開啟爐子取暖,倒在床上身心完全放鬆。
當我和媽媽一起坐在桌邊,累得幾乎睜不開眼等著爸爸回來時,心裡一點兒煩惱也沒有,真的好高興,心跳也平穩。一邊讀著屠格涅夫的小說,一邊聽著牆那邊傳來的吉他單調的撥弄聲、工廠機器有規律的輕響以及那穿插其間的、不經意的滴水聲,感覺真是好極了。躺在硬硬的草做的床墊上,用溫暖的毯子裹住自己,一夜無夢地沉沉睡去,好像生活在天堂一般。
第二天,我和媽媽準備離開。那時風小了一點兒,雨已經停了。黑色的烏雲已經散去,天空佈滿了濃密靜止的黃灰色雲彩。河面上升起一陣白色的濃霧。我們大約9點出發,走之前我給了爸爸一個特別溫暖的吻,因為覺得有些遺憾,不能和他一起住在那裡。
泛黃發髒的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