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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白如煙塵的一鉤彎月,和風輕拂之間,似乎就能將她從塵世吹去。鐵還三的心境就隨她的語聲縹緲起來,一時沒有去在意她對面的棋手又是什麼人。直到一隻翠色的衣袖在棋盤對面閃了閃,他才與段行洲互望一眼,均在猜想方白帝的棋友會不會就是那個神秘的客人。

院門就像轟然關上了似的,阿儺突然轉身擋在門前,看到鐵還三時,突然陰沉下了臉,陰鬱的神情出現在阿儺這樣的漢子臉上,更讓人平添驚悚。

“阿儺,不得放肆。”寒央在內喝止。阿儺只是哼了一聲,便閃開路來。

“請。”王遲躬身讓在一邊。

因此段行洲與鐵還三便可一覽無餘地望見天井,只見桃樹底下負手站著一個高挑的翠衫青年正望著桃花的落英出神,聽見段行洲與鐵還三的腳步聲,側過臉來微笑。

眉峰軒朗,雙眸裡鎮靜得沒有半分波瀾,因此嘴邊的笑容就似天生刻畫在面龐上,像一抹永恆的安寧。這安靜的神情卻有股洶湧的力量,將鐵還三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腦中一片混沌,慢慢地抽了口冷氣。

——皇帝?

那眉眼唇頰,沒有半點差別,分明是皇帝突然出現在這裡——鐵還三向前不自覺地邁步,而身邊的段行洲好像並沒有認出眼前的人來,腳步依舊拖拖拉拉、懶懶散散。

“段兄。”寒央在一邊拱了拱手,語聲多帶敬意,“介紹個新朋友給段兄認識。”

那青年看向寒央,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鐵還三終於得機看見他面龐靠近左邊鬢角處,一道鮮紅的印記似乎落紅般沾在臉上——無名的紅花展開三片火焰般的花瓣,像三道陰鬱的怨靈糾纏在一處。這青年的安靜就像駐留在皇帝身邊的影子,而這個烙印徹底將這青年從皇帝的影子裡割裂了出去。

“我是顏煥。”青年沒有用到任何謙詞,唸書似的道。

鐵還三聽他的聲音,便知他就是那夜與柯黛在屋中纏綿之人,難怪覺得他的聲音似曾相識,原來是和皇帝的語聲非常相像。

雖然不知為什麼天下還有一個與皇帝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既知他不是皇帝,鐵還三終於能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看了看寒央。

寒央今夜仍著一襲白衣,只是將黑髮編成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消瘦的肩頭,髮絲圍在她的臉龐周圍,更顯她雙目幽深得如同即將來臨的黑夜,有股秋水般的清涼氣韻。

鐵還三眷戀著她的眼波,如果不是段行洲道了聲:“我是段行洲。”只怕他就要迷失了。

顏煥便平靜地注視段行洲,他的眼簾總是微微垂著,應是習慣了身處高位,而段行洲卻像打定主意要在今夜迸出所有神采來似的,讓顏煥的目光照亮了臉龐,因此輝光一片,他平日淺薄的思緒談吐就像惱人的陰影,在這出人意料迸發的光芒直射下倏然無蹤,令他的靈魂看來洗過千遍萬遍,只剩下純粹的光華。

顏煥收回了目光,道:“幸會。”

“幾位爺請入席。”柯黛笑吟吟地出來,又特地繞了圈子,走到段行洲身邊,低聲道,“桃花馬已經找到,先生放心。”

此時顏煥當先而行,柯黛溫柔地挽住他的手臂,跟著進去了。

“小段……”鐵還三偷偷打量了一下段行洲的神色,只見段行洲擺著一張喜從天降的臉,似乎終於擺脫了所有的煩惱,打算全心全意期待今晚的宴席,全然沒有想起自己曾經見過與眼前青年何其相似的皇帝。鐵還三暗自嘆了口氣,心中忽覺若非如此,段行洲早就趴在地上頓首連連,豈非將捕快身份不打自招,可見因禍得福這種事,也是有的。

柯黛屋子與眾不同,猩紅的氈毯鋪地,紫色的帷幔深垂,陳設多用黃金珊瑚,正中席地一張巨大的紫檀矮桌,四面是鑲珠嵌玉金絲銀線所繡的團枕靠墊,看來沿襲的是西域人席地而坐的風俗。她在外面說了一聲“用膳”,到屋內時,丫頭便已設下五副杯盞碗筷。進屋看到了席面,段行洲更有了些撲面的喜氣。今晚的盛宴果然不同凡響,林林總總百十碗盞,俱鑲飾金玉,竟有王孫諸侯的氣派。

寒央擇主席而坐,段行洲、鐵還三與顏煥分坐客席,柯黛則是作為陪客,坐於末席。眾人飲盡了一杯酒,寒央便謝過段行洲與鐵還三這兩日援手。他們道謝的道謝,謙辭的謙辭,顏煥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寒央贊鐵還三內力深厚,重傷之際仍能助人祛毒,方開口道:“三哥兒秉承香雄一派內功心法,武功之高已屬罕見,想來是段先生所授。”

寒央搖頭笑道:“我雖未曾領教過段先生的武功,卻猜這兩位並不是同一路的武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