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高義垂目道:“小的願襄助大人勸說各位同仁,還望大人既往不咎,給小的一個機會。”
“麻先生能想的明白,再好不過。”沈慄微微點頭。“興海貿事於國於民都有利,查清海船數量,收繳稅款只是第一步。無論如何,朝廷總不會讓百姓吃虧的。”
“大人說的是。”麻高義忙道。
“麻先生既承諾代為說服各家商賈,煩請轉告一聲。”沈慄道:“市舶司再等二十天,望各位儘早。”
“小的明白。”麻高義滿口應承。
“先生臉上有傷,須得儘快醫治,”沈慄微笑道:“本官便不留你了。”
“大人慢用,小的告退。”麻高義深深一揖,又開啟扇子遮著臉,匆匆離去。
多米侍立一旁,鬆口氣道:“今日這滑頭總算痛快些,不枉少爺這兩日勞心勞力。”
“可惜,太痛快了。”沈慄輕笑道:“想教人相信都不容易。”
多米疑惑道:“看麻高義的樣子,分明是沒在姜大人那裡得著好,他如今無所依靠,難不成還有藏奸的心?”
“姜大人不會完全不管他們的。”沈慄搖頭道:“海貿稅權分離出來,便與布政使司無關了,若是海商們毫不藏私,老老實實交稅,還與姜大人有什麼瓜葛?他日後又從哪裡得好處呢?”
多米小聲問:“那姜大人……”
“姜大人不能阻止皇命,也不能置海商們不理,”沈慄笑道:“多半會試圖在市舶司與海商們之間尋找平衡,兩邊討好,兩邊壓制,這樣才能維持他的利益。我猜,方才麻高義那個樣子,正是被姜大人敲打了。”
多米苦著臉道:“這麼說來,還有的折騰呢。”
“這才哪兒到哪兒。如今還是咱們市舶司、布政使司和海商們三家互相試探,打口舌官司的時候。”沈慄輕聲道:“對某些人來講,已經叼在嘴上的肉——無論是不是該得的——都不可能單憑几句話叫他們鬆口,真正厲害的還在後頭!”
麻高義被姜寒逼迫,又在沈慄面前應承,要負責說服海商們……哪裡容易!
他原在姜寒庇護下,吃相難看了些,雖忝為行首,其實聲望不高。
敢向海上尋生意的商人,一則家財豐厚底氣足,二則脾性裡多少有些兇悍之氣,本就不怎麼服人,如今見他如此“倒行逆施”,不但不維護大家利益,還想盡辦法勸人揮刀割肉……不管是割哪一塊兒,老子都不願意!
麻高義立時就覺著自己這行首之職搖搖欲墜,起碼羊三兒無時無刻不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
“這行首實在不好做。”麻高義已經半醉,一張老臉,眼淚汪汪。教尤行志看的反胃。
“觀麻兄近來氣色不好,”尤行志勸道:“所謂成事在天,麻兄盡力就是。”
“若姜大人也如您一般想就好了,”麻高義苦笑道:“因同仁們實在不聽,在下也曾向姜大人道苦,您猜怎麼著?他斥我無能!還說若辦不好事便乾脆退位讓賢——”
麻高義圓睜醉眼,咬牙切齒道:“想當初他未發跡時,還曾借過我家銀子,與在下稱兄道弟。如今他高貴了,哪裡還記得當年交情。在下鞍前馬後伺候這麼多年,就得了個‘無能’?還要在下退位讓賢,呸!”
尤行志滿面同情道:“姜大人如此確實有些不妥。唉,在下也曾試圖為麻兄說上幾句,可惜姜大人不肯聽。”
“剛愎自用,不通人情。”麻高義直著眼,喃喃道。
“麻兄打算如何做?”尤行志伸手斟酒。
“還能如何?像我這樣的商人,若是失了靠山,真被退位讓賢了,還不知要被人怎生奚落。”麻高義嘆道:“只好多多奉上‘孝敬’,哄得姜大人高興,派了他那二女婿古逸節幫我說服同仁們。”
尤行志道:“麻兄若是需要,在下也可出面相幫,無需所謂孝敬。”
“多謝大人,”麻高義驚喜道:“有您出面,必定事半功倍,在下這裡謝過。”
尤行志笑道:“見外了不是?在下是覺著與麻兄投緣,固有結交之心,休再提謝字。”
“日後大人旦有差遣,在下定然盡心竭力。”麻高義歡天喜地去了。
尤行志自斟自飲,似笑非笑。
身旁護衛疑惑道:“大人是什麼樣的身份,何苦如此給這商賈臉面?便是折節下交也未免有些過了。”
“此人被姜寒打壓太過,本官給他鼓鼓勁兒。”尤行志笑道:“這廝若無依仗,便會乖乖聽姜寒的安排,現下本官給他幾分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