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安南節度使府內楊豐說道。
安南這邊的情況的確令他非常意外,因為這裡的漢人數量眾多,而且唐朝在這裡不是羈縻,全都是真正的州縣,這一點甚至遠超雲貴,至少這裡比雲貴更像內地,就算與嶺南相比都不遑多讓。尤其是這交州城,哪怕放到北方也是大城,這時候的交州人口已超過十萬,廣州此時人口也不過二十多萬,而且安南所轄這種大州還不只交州,中部的驩州人口也超過了六萬。十萬人口是個什麼概念?這時候登州人口就是十萬,也就是說交州,也就是現代的河內這個已經變成外國首都的城市,一共居住著十萬漢人。
這不是那些羈縻土地的蠻夷屬民,這是真正列入大唐戶籍的編戶,這是真正的大唐百姓,而且這還不包括他們的奴僕。
僅僅一座交州的人口,幾乎就相當於楊豐這些年的所有努力,而整個安南所屬有十幾個州,哪怕他剛剛路過的武安州,這種完全可以說不起眼的小州,人口也已經過萬,雖然這是因為他的建議,朝廷加強了對這一帶的控制,尤其是繁榮的海上貿易使人口大幅增加,但即便這之前,交州的人口也是接近十萬的,整個安南加起來目前在大唐戶籍上的人口超過了四十萬,和這裡相比,楊豐控制的三鎮加起來都趕不上。
“你去看過封二了?”
高仙芝端著茶杯淡淡的說道。
這傢伙在安南已經當了六年的節度使,可以稱得上抱愛妻擁愛子樂不思歸,依靠著香料貿易的收入日子過得無比奢華,在這座堪比宮殿的節度使府中光姬妾就養了數百。
另外他還收了上千假子。
尤其是在李亨登基後,他已經明顯在往軍閥化發展,上次李亨徵安南兵北上,就被他找藉口拒絕,而安南水陸兩軍共四萬,也已經超出了安南軍的正式編制,倒是和楊豐他老丈人勾搭挺深,藉助他的默許,趙國珍的西趙蠻勢力甚至已經到了滇池,在滇池附近不停吞併那些南詔遺留下來的小部落,可憐洱海的爨守隅在他倆的yin威下戰戰兢兢,空有一個雲南郡王頭銜卻只能歸縮太和,甚至就連洱海的幾個河蠻部落都不搭理他。
這兩個老傢伙目的很不純潔!
他們這是要搞事情的。
當然,這與楊豐無關,他們倆頂了天玩割據,而事實上楊豐自己也形同割據,他沒資格在這個問題上干涉別人,這時候的大唐恐怕所有有條件的藩鎮都是這種心思,高仙芝孤處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要是還沒有點小心思就不正常了。
“高公,事情都已經過去,封公是自殺,也算是為國盡忠,朝廷該有的褒獎也沒少了,您就不要耿耿於懷了!”
楊豐說道。
高仙芝和封常清這對老搭檔的感情極好,堪稱是親如兄弟,高仙芝擁兵自重,也就是在封常清自殺以後,在此之前他也是忠心耿耿的,包括李隆基徵兵時候,他的安南軍也已經開始北上,但靈寶之戰封常清自殺後,安南軍立刻以蒙設詔殘部作亂為藉口撤回,很顯然他是被封常清之死刺激了。
“老夫時常在想,若不是老夫被調到安南來,是不是也會和封二一樣的下場?我們這些武臣,都不過是朝廷的狗而已,拴在鎖鏈上的狗,生死榮辱都得看朝廷的心意。”
高仙芝說道。
“那封二明知是必死,但他也只能去死,而要了他命的,只不過是朝廷的一紙命令,哪怕他很清楚這份命令是多麼荒謬。而你為朝廷收復兩京,擒安祿山,幾乎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大唐,卻在剛剛勝利之時,被棄之如敝履,哪怕你明知道,再給你幾個月時間就能徹底平定叛亂,卻也只能因朝廷一紙命令功敗垂成。
我們都是狗,我們都被一根鎖鏈拴著,哪一天朝廷要我們死了,無論為了什麼,為了多麼荒謬的理由,我們也都得去死,哪怕就是為了讓他們吃頓狗肉。
我們的命真卑賤。
可是我們為何要做狗呢?
你坐擁三鎮,地方數千裡,精兵強將無數,你一聲令下就能讓數十萬大軍為你踏平一切,而我有千里之地數萬之兵,與朝廷遠隔千山萬水,朝廷的手根本伸不到我這裡,那麼你我又為何要做狗,等待著某一天朝廷要我們去死呢?我們為何不能為自己而活呢?”
他接著說道。
楊豐一下子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高公,您說的完全正確。”
他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