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後見到的第一位女子,就是她的母親。”
“我見到老婆婆怎麼辦?”吉利雙手亂抓,只能抓到非魚。
不再有人回答他,天旋地轉,混沌初開,師徒兩人飄飄蕩蕩,終於在幽冥之間失去知覺。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喃喃的唸經聲鑽入吉利耳朵,他渾身發冷,眨了眼皮,倏然睜眼。
“活過來了!”眾人驚喜喊著。
吉利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無奈就像生了大病一樣,懶洋洋地坐不起身。
幾個村人過來扶他,喜道:“阿利,你可昏迷三天三夜了。”
“我離開這麼久了嗎?”吉利喉嚨乾熱,聲音沙啞。
他撐起眼皮,遊目四顧,原來他躺在孝女廟的神案前,村人設了兩個床架,非魚仍然在昏睡,腳底則坐著一個和尚,嘴裡還在低聲誦經。
“喂!大和尚,我沒死,別超度我了。”
“我不是超度你,你心口還有些熱氣,我是在喚你回魂,免得你沉迷情障,忘記人間美好。”和尚轉過身,露出他黝黑的臉孔。
“人間沒了情愛,還有什麼美好……”再度被迫離開合歡,吉利不免悵然,想到十個月後才能見面,又襲上一股錐心蝕骨的痛楚。
“萬物有情,兒女之情只是其中之一。”
“你大和尚就會說道理……”吉利抬起眉,訝然道:“你?你是黑臉判官?”
和尚笑道:“我臉是黑些,不是什麼黑臉判官,貧僧法號情空,是非魚以前的師父,我找非魚找到芙蓉村,正好碰到你們出事。”
“你明明就是地府的黑臉判官!”簡直是同一個人嘛!吉利不可思議地端詳著他。
情空和尚笑道:“看來小道爺到地府遊歷一遭了。鏡中月,水中花,亦是相同的影像,可本質卻是大大的不同;地府人間,人兒相同,可世世輪迴,紅塵百劫,本心也不一樣了。”
“你說什麼禪語?我還在生病,悟性變差了。”吉利扯了扯頭髮。
“這麼說吧!小道爺喜歡的人喝過孟婆湯之後,她還是她,可她已經不記得你了。”
“不會!”吉利握緊拳,斬釘截鐵地道:三百年的歲月足以讓我們記住彼此,永遠不會遺忘,就像我世世輪迴,依然記得她。“
“情愛痴纏,欲生欲死,世世不休;何不兩袖清風,自在逍遙?”
“兩袖清風太無聊,有愛當愛真人生!”
“好!”情空和尚笑道:“好個真人生!小道爺世世有情,這輩子大概又讓情情愛愛矇蔽清靜本心了。”
“有情有愛,這就是我的本心。”吉利肯定地道:“你大和尚空來空去,人生空空,又怎知情為何物呢?”
“小道爺真乃情種也。”情空和尚哈哈大笑。“我七世說法,想叫你跳出迷障,卻是永遠說不動你。罷!罷!如今你執著無悔,終於尋到摯愛,貧僧更是對著石頭說法了。”
“什麼七世說法……”吉利一凜,從苦命吉兆開始,到了他這一世,一共歷七世之劫,也到地府見過黑臉判官七次。
情空和尚站起身,走到昏睡的非魚身邊,取下他脖子上的彩石項練。“他當了五輩子的僧人,如今諸事皆了,也不需要這五顆石頭了。”
村人一下子看情空和尚,一下子看吉利,只覺得這兩人高來高去,盡說些深奧難解的話,大家聽得頭暈腦脹,差點向兩人膜拜起來。
吉利定定看著情空和尚。“大和尚,合歡呢?”
“何歡!”情空笑得高深莫測。“生,何嘗歡樂!死,何嘗悲苦!無執無明,生死同歡。”
“難懂!我不聽你的大道理了。”吉利惱得擺擺手。對他來說,惟有合歡才是他的一切。
“好了,我不帶走非魚,就讓他跟著你吧!我該走了。”
村人們忙道:“大師,吃頓素齋再走。”
情空和尚一腳已經踏出廟門,大笑一聲——“此地為有情人之地,再待下去,恐怕貧僧也想一試情天恨悔的滋味了,還是快走吧!”
“真是神僧啊!”村人望著他的背影,嘖嘖讚歎。
一醒來就和大和尚鬥智,吉利累得只想再睡覺,他爬下床。“我回房睡吧,你們把我擺在這裡,好像停放死人一樣,更難看!”
向火過來扶他,解釋道:“倪巴他們救你和非魚上來時,你們根本沒氣,大家以為你們死掉了,這才放在這裡,幸好大和尚又把你們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