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卻見那兩個潛入樹林的侍衛,一前一後急步而出,其中一人的手上還拿著一包東西。
“先生,林中的一棵樹上掛著東西,似是布帛,上頭還有一封信,看去非是凡物,我等便將之取來了。”那捧物的侍衛飛跑上前奉上東西,垂首稟報。
劉先生的眼睛在夜色裡發著光。
居然真有東西留了下來!
他從侍衛手裡拿過那捲布帛,兩臂不自覺地輕輕顫抖。
他本來是抱著一線死志的。
此行他做了各種推算,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替程廷楨跑這一趟,一是為了全他們賓主一場的情份,二也是負荊請罪,以實際行動為黃柏陂一事贖過。
可是,此刻看到了這包東西,他仍舊大鬆了一口氣。
他的運氣實是極好,在他推算出的各種結果中,這個結果,可以說是抽中了上上籤。
藉著逐漸明朗的月色,劉先生凝目看向手中布帛,又以手指細細感知那布帛的質料。
不知何故,那布料給他的感覺,居然有些熟悉。
“莫非這是……”他喃喃自語,將布帛翻開了一角細細看去,旋即大吃了一驚。
那角落裡的鈐印,以及布帛上描繪的獨特紋路,令他知曉他並沒猜錯。
這竟是一整套的山川圖冊,且還是益州官制的!
那一刻,劉先生心中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官制山川冊幾乎為禁物,非七品以上官員不可持有。這投信之人居然給他們送來了官制圖冊,且出手就是一整套。
此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有何神通?
劉先生深吸了幾口氣,平定了一番心神,復又細細打量那圖冊。
圖冊被幾根最普通的麻繩縛著,麻繩下塞了一封信,信上仍舊寫著與此前一樣的幾個字:郎中令啟。
粗略看去,這字跡與之前的那封信一般無二,皆是呆板僵硬,毫無風骨可言。
這一眼看罷,劉先生便不敢再耽擱,亦不及再往下細想,立刻便吩咐道:“回程!”語罷便將布帛一卷,當先往回走去。
此物必須儘早交予郎中令,早做決斷。
許是心情大松之故,回程的路途似是比去時要短,劉先生覺得只一眨眼,他便已經來到了程家租住的那間客院,東廂的階前正立著一個魁偉的身影,卻是程廷楨。
“先生!”見劉先生跨進院中,程廷楨立刻下階相迎,那聲音早不似往常平穩。
待到劉先生被程廷楨一把抓住雙手時,他才察覺,程廷楨的手心竟是汗溼的。
“先生回來了!”藉著燈光上下打量了劉先生一會,見自己的第一謀士毫髮無損,程廷楨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情。
劉先生此時方覺,自己的後背也有些汗溼。
此行雖是有驚無險,到底也是與未知的什麼人或什麼力量做交易,若說心中無懼,那是不可能的。
兩個人各自執手無言,幾息之後方才平定了心緒。
程廷楨便揮手令那幾個侍衛守在東廂左近,他便親攜了劉先生的手,跨進了房間。
一俟進了屋,劉先生立刻後退一步,向程廷楨躬身道:“僕幸不辱命!”語罷,便將山川冊呈了上去。
程廷楨接圖在手,只掃了一眼,便是滿臉的訝色。
他手裡也有一份一模一樣的圖冊,此時見了,自是萬分驚奇。
“這是……那人所贈?”他問道,一面便拆開繫繩,取下了那封信。
劉先生頷首道:“正是。此人極狡,竟未露面,只將此物懸於槐樹林中,由我等自取。”
語罷,他的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這人就這麼將東西丟在樹林裡,也不怕被別人誤取了去,他就這麼放心?還是說……他早便知曉,這整個驛站的人都中了迷藥,不虞被人拾去?!
劉先生在一旁蹙眉沉思,程廷此時卻是啟了信封,正仔細地讀著信。那信裡寫的,仍舊是一首蹩腳的藏頭詩:
平林煙雨憶舊時,
城頭歸鴉續寒梔;
若問東風何處去,
空庭寂寞語亦遲。
藏鉤送暖金樽酒,
於無聲處兩心知;
九月飛霜人漸遠,
品醉獨臥曉簾溼。
詩後亦是如前信一般,寫了八字:“此物一出,十年無虞。”
程廷楨的面色,在這一刻沉冷若冰,那沉沉眸光映著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