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肚子裡有點墨水,說起話來硬是比那起子混帳好聽。”他一面笑一面便放開了蔡小郎,反手向他臀上拍了一記,笑道:“就衝你嘴甜,你兄長我哪裡捨得不多疼你幾分?”
輕賤的語氣與充滿某種暗示的動作,讓蔡小郎低下了頭。
那一刻,他的眼底深處,有著針尖般的刻毒。
那夏老毛卻是毫無所覺,又大力地拍了他的臀部幾下,方才意猶未盡地轉身去了,走了沒幾步又回頭,色迷迷地:“今兒晚上富銀坊,為兄等你來服侍。”
蔡小郎連連應是,直到夏老毛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他才轉過身,重重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我呸,賤狗爾,敢來辱我,總有一天叫你不得好死!”他低低地咒罵著,面色重又變得陰鷙起來,一雙眼睛如蛇眼,射出冷冷的寒光。
然而很快地,這陰毒的神情卻又從他面上散去,他用完好的那隻手臂撐住磚牆,仰首望著頭頂的一線晴空,身上陡地散發出了濃重的哀涼。
“阿梨,阿兄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在天上……可莫要偷看,阿兄……會難為情的……”他喃喃地輕聲自語道,一滴眼淚,悄然滑出了眼角。
他伸出衣袖,慢慢地抹去那一滴淚珠,唇角忽爾勾起,勾出了一個陰冷的弧度。
“且再忍忍,阿梨。再忍些時候,為兄便會為你報仇了。秦家的新宅子我已經認得了,幫手我也挑好了,我會去找他們,叫他們不得好死……”他的聲音輕且低柔,彷彿正在向著什麼最親近的人呢喃,一面輕聲地說著話,一面便蹣跚著走出了巷口。
此處乃是城西較為混雜的區域,遠不及陶氏父女所住之處安靜。這蔡小郎從小巷走出來後,挨著牆跟兒走過幾條窄街,很快便來到了一處更為繁雜之處。
那一片區域,不再是大都城慣見的成片的磚瓦房,而是毫無章法地建著不少簡陋的棚屋,更有以茅草與竹蔑搭就的草房,就算是偶有瓦屋,也多是漏頂爛簷,幾乎沒有一間像樣的房舍。
這些亂七八糟的建築各自連結,天然地便形成了一條條小巷,細密如蛛網,若是有人初到此處,絕對會在其中迷路。
然而,蔡小郎對這裡卻似是極熟,三轉兩轉便來到了一處看著還算潔淨的小瓦房前,抬手拍向了朽爛的木門。
“我回來了,妹妹開門罷。”他提聲喚道,一壁便將身上的衣裳撣了撣,又整了整衣領。
“吱啞”一聲,木門拉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張娟秀的少女的面龐。
“原來是阿兄回來了。”一見來人是蔡小郎,那少女面上便現出歡容,將門拉大了些,笑道:“今日阿兄回來得倒早。”
蔡小郎的眼神變得極為柔和,柔聲道:“今日事情不多,我便早些回來,一會兒晚上還要出去。”他一面說一面便跨進了屋門,返手將門關上了,連同外頭晴好的日光,也被他關在了門外。
第828章 三郎歸
房間裡十分簡陋,牆壁上滿是青綠髮黑的黴斑,桌椅等物也大多殘缺不全,唯一方書案立在靠窗的牆邊,上頭的玄漆卻是光可鑑人,那案板側邊還殘留著些許水漬,而在書案上,則整齊地碼放著書卷與筆墨等物,乾淨得與整間房格格不入。
那少女的手上還拿著一塊抹布,顯是方才便在擦洗書案的,此時聽得他晚上還要外出,少女的面色便暗了下來,垂手將抹布放在了小几上,輕聲道:“郎君……又要去富銀坊麼?”
她說著似是極為難過,眼角也跟著紅了,抬頭看向蔡小郎:“郎君又何必這樣自苦?那醃地方,郎君怎麼能……”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拿衣袖掩著臉,低聲啜泣起來。
“傻阿葵。”蔡小郎柔聲說道,自袖中抽出一塊乾淨的布巾,細心地替那個叫做阿葵的少女拭著淚,語聲極盡溫柔:“我身為男兒,如何能叫你跟著吃苦?你好容易才躲過一劫,又天幸與我偶遇,我自當護你周全。你放心,等我掙完了這筆錢,我便不再去那個地方了。你也別哭啦,眼睛都成兔兒了。”
阿葵卻好似越哭越傷心,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哽咽道:“郎君本是士子啊。您是青州秦家的三郎君,怎麼能吃那樣的苦呢?這些雜活累活就叫阿葵去做吧,好不好?郎君在家讀書習字,別再拋頭露面了,就讓阿葵去外頭掙錢去,好不好?”她幾乎是哀求地說道,水潤的眸子看向眼前男子,目中滿是哀求。
蔡小郎或者我們不如說秦彥柏,定定地看著她,面上的溫柔倏地褪了去。
“士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