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便飄去了對面。
那位秦家二娘子也正在向他回禮,白裙素紗,卻也有著一種清雅的美麗。
果然是南方的女郎,與大都的女郎不大一樣。
薛允衡這樣想著。
卻也只是一個閃念罷了,想過,便丟去了一旁。
“郎君請。”秦彥婉柔聲說道,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仍舊是禮貌周全的態度,每一處細節都不帶煙火氣,既分毫不差地顧及著他的顏面,卻也沒失了自己的方寸。
到底是南方來的女郎。
薛允衡心下感嘆著,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再度揖手一禮,便轉身行去。
目送著他回到了馬車之上,秦彥婉方才扶著採藍的手,款步上了車。
待車簾落下的一霎兒,采綠已是再也忍不住,長長地“哎喲”了一聲,嘆息地道:“我的天哪,這薛二郎可真是俊得很呢,怪不得我常聽鄰家的使女說什麼白衣薛二郎什麼的,果然是俊得不得了。”
採藍到底比她沉穩些,此時便去敲她的手:“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還好這是薛二郎,若是青桓或玄李在此,你莫不是還要撲上去不成?”
看起來,薛允衡如此知禮,讓她終是放了心,對大都士族也多出了不少好感,此時卻也有心情玩笑。
采綠便作捧心狀,痴痴地道:“我可想不出還有誰有比得上薛二郎的了,聽說他還是在朝上任著官兒呢,真真是一代才俊。在我瞧來,他就是最俊最俊的郎君。”
第827章 暗中窺
秦家人素來生得好相貌,秦家幾個郎君若單看長相,那絕對是不差的,只可惜,與薛允衡一比,那相貌便只是相貌罷了,卻是失卻了神韻。
“人家都說,‘美人在神亦在骨’。我今日可算是明白了。”采綠繼續發出感慨,那滿臉的痴迷幾乎溢於言表。
秦彥婉卻顯得有些沉默。
將冪籬交予採藍收了,她倚窗坐了,心下卻仍舊有些怔忡。
方才與薛允衡也不過只說了幾句話罷了,不知何故,她竟覺得像是走了幾十里路似地,身雖不乏,心卻有種千山萬水之感。
馬車再度搖搖晃晃地起了程,薛府的馬車想是就跟在他們身後,馬上的鑾鈴“叮噹”作響,與風鐸聲融在了一處,清越悠揚,在這盛夏的街頭回蕩不息。
直到行至街口,兩車才各自駛向不同的方向,秦彥婉忍不住挑簾看去,卻見眼前唯有熱鬧的街市,街頭行人熙來攘往,那輛並不華貴卻十分簡雅的馬車,已然不見蹤影。
她不由有些悵悵地起來,也不知這情緒從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唯信手放下了車簾。
素幄馬車駛過喧囂的大都街頭,在滿街的人群中,一點也不起眼。
此刻,一個穿著灰色短衫的男子,正將半邊身子隱在巷口,沉沉眸光掃過駛去的秦府馬車,眼底深處滿是陰鷙。
“嚯,蔡小郎在瞧什麼哪?莫不是東街那個漂亮的小娘兒又出來了?”身後驀地傳來一個粗俗的語聲,隨後,一隻手便重重地拍在了這灰衣男子的身上。
灰衣男子回過頭來,卻是個十六、七的少年郎,容顏頗是清俊,只可惜一隻衣袖空蕩蕩地,卻是斷了一臂,且他的面色也有些暗淡,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夏兄又來開玩笑了,我不過是瞧瞧熱鬧罷了。”他打著“哈哈”說道,臉上再無陰鷙,唯堆了滿滿的笑,“嘖嘖”兩聲,又兩眼放光地看向了大街:“這大都可真熱鬧,比我們鄉下地方好上太多了。”
那姓夏的男子約摸二十餘,長得尖嘴猴腮,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此時他便呲著滿嘴的黃牙,再度大力拍了拍蔡姓郎君的肩膀,道:“蔡小郎若是再生出半條手臂來,這大都城裡倒也有你能混的地方,可惜,你這胳膊短了一截兒,就連在街頭幫人寫信人家都嫌晦氣。也就我夏老毛帶著你混罷了。”
他說著已是挨擦著蔡小郎的身子,擠眉弄眼地道:“你這身皮兒肉倒還俊,跟著我老夏也討了不少好處了罷?聽說最近還有個貴人看你可憐,時常接濟於你。你這小兒,何時發達了,可莫要忘了我老夏對你的好處。”
他的語氣很是輕佻,臉幾乎貼在蔡小郎的臉上,一雙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打量著他,眼神令人作嘔。
那蔡小郎卻是面無異色,仍舊笑得謙卑,躬腰道:“那是,那是,夏兄手眼通天,小弟要多多仰仗於你。”
夏老毛立時張開大嘴笑了起來,滿口濁氣直是燻人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