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住了野雞野兔,都會把燉好的湯挨家挨戶送一碗的,一時間小小的村子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香味,大家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奶奶的身體越來越虛,大家知道,她在牽掛著兒子的婚事。大家便來做父親的思想工作。父親被弄得哭笑不得,彷彿自己不結婚,就對不起大家似的。薛大毛的女人陳改秀更是天天上門,說是替奶奶解悶,其實操的也是這份心。父親都有些煩她了。看來這件事情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係到整個村子是否安寧的大事了。特別是奶奶,改秀對父親說如果再一味這樣下去,難免有個三長兩短的,到時後悔都來不及了。
父親終究還是沒有堅持到底。在眾人的熱切期盼中,父親在臘月的最後一天結婚了。
結婚的那天,梁家河熱鬧非凡。這是小村的第一件喜事,也是大事。那天所有的人都早早起來了。大家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像親戚一樣,都來幫忙了。薛大毛提前從集上買回了鞭炮,父親多置了一些年貨,把槽上的那頭豬殺了,又宰了兩隻公雞,從窖裡拿出了白菜、蘿蔔,大毛親自下廚,酒席便開始了。
那天母親被轉移到大毛的家裡。大毛女人改秀用唾沫弄溼了梳子,給母親上了頭,拔了臉上的汗毛。用燃燒過的黑棒畫了眉,母親顯得漂亮了很多,父親眼睛也為之一亮。奶奶那天異常興奮,幾個月來的痴癲似乎也沒有了,雙目炯炯有神,精神抖擻。那天奶奶搬進了小窯,母親被娶進了大窯裡,炕上鋪著一床新被子,是幾家人湊錢買的賀禮。父親很感動。
第二年的冬天,母親便生下了姐姐。兩年後,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那時候,梁家河已經是一個聚集了幾十個黑戶上百口人的村子,此時面臨的問題:將這個大村子交給哪個生產隊管理。無奈梁家河三面是山,一面環水,離最近的村子也有十多里,加之都是雜姓,沒有哪個村子願意收留他們。公社領導經過實地考察,發現梁家河已經具備了行政村的一切要素,最後經洛河公社黨支部研究,決定成立梁家河生產隊,父親梁海東任支部書記,薛大毛任隊長,社員們一致透過。這個由天涯淪落人組成的村子不像其他自然村只有一兩個姓,是由完全不同的十幾個姓氏的人家組成的。
農民父親 十(3)
姐姐和我的相繼出生給奶奶增添了無窮的力量。一度痴癲的她精神煥發,身子骨似乎也硬朗起來了。奶奶對姐姐沒多少感情,稀罕的是我這個帶把的小子能為梁家傳宗接代。奶奶很自豪,我剛出月子她便抱起來四處走動。寡婦曹彩蓮家她是不去的,因為那孃兒仨不吉利,她婆婆男人死了,彩蓮的男人也死了,膝下只有一個閨女,這家人的香火就斷在這一代了。還有那個曹寡婦跟薛大毛打情罵俏,奶奶看不慣。
我滿月的時候父親把家裡僅有的一斗蕎麥都磨了,殺了一頭豬,院子裡擺了十幾桌飯,全村的男女老幼都來了,前來討吃討喝的人人有份兒,走的時候還給打發一個饅頭。父親用玉米釀的酒招待大家,男人們喝得爛醉如泥。畢竟,這是村裡增添的第一個男丁啊。父親更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裡看著母親傻乎乎地笑。母親說他爸啊,累了一天,趕快休息吧。父親不睡,上前抱了我就親。這時候我已經睡著了,被那鬍子一紮,哇哇地嚎了起來。奶奶聽見哭聲,顧不得柺杖跌跌撞撞就跑過來了。奶奶看見父親把我高高地舉在頭頂,嚇得魂飛魄散。因為父親喝了酒,一不小心掉下來我可能就會沒命的。我拼命地大嚎,氣都喘不上來了。母親說他爸呀,你把孩子嚇著了,趕快放下吧。父親這才鬆了手,“嘿嘿”地笑著,一頭倒在炕上睡著了。
梁家河成立生產隊後,各家的土地都收了回去,統一歸隊上所有。一些有牲口的人也要把牲畜交出來,每戶僅留一小塊自留地。由於這裡荒地較多,幾年來各家都積攢了一定的存糧,所以大家不用再出去討飯了。後來生產隊集體勞動,收成竟一年不如一年,交過公糧後糧食頂多只夠吃半年,不足部分用野菜填充。對面的山峁被修成了整齊的梯田,茂密的森林不見了,梯田一層層的像磨盤,整齊好看,就是不長莊稼。
梁家河逐步匯入了當時的時代大潮中。
新時代,新風尚,一切舊的思想和牛鬼蛇神都要受到批判。王木匠的女人袁喜愛解放前是一個財主的小老婆,解放後政府要求一夫一妻,她跟財主離婚,後來嫁給了會木工活的王木匠。王木匠是河南人,心靈手巧,能說會道,特別是木工活做得很好,在附近頗有名氣。這個男人在大躍進的時候出盡風頭,他曾經準備用木頭造飛機,得到公社領導的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