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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親的額頭上輕輕地撫摸著。奶奶的手熱乎乎的,摸在頭上很舒服。這隻手從父親小時候起就扶著他,拉扯著他一步步地成長。小時候父親每次起床,奶奶都要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撫摸,父親就醒了,知道該起床了。奶奶說東子啊,你是不是有心事?有事就跟娘講,憋悶在肚子裡難受。父親沒說話。奶奶說東子啊,俺覺得這姑娘挺好的,你覺得咋樣?父親“嗯”了一聲,翻了個身,把臉面對著奶奶。奶奶說要不你們倆成親吧,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也好有個照應。奶奶說這話的時候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希望他能夠同意。父親說這事急不得,你讓我再想想。奶奶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回那邊窯裡去了。

母親出生在陝北黃河岸邊的一戶窮苦人家裡。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死了,聽說得的是很一般的病,家裡沒錢看,眼睜睜地看著人死了。外婆死後,外公沒有再娶,含辛茹苦地把母親拉扯大。原準備找個上門女婿,也好頤養天年,沒想到趕上天災人禍,村子裡很多人都出去逃荒去了,外公就帶著母親一路奔波,走到鹿縣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就含著淚將母親託付給了父親。父親至今不清楚當時外公的明確動機,母親說那完全是天意巧合,他們是上輩子就註定的一段緣分,老天拽著他們父女來到這裡。也許是父親的誠心相待打動了外公,他是在一瞬間做出的決定,之後便義無反顧地走了,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奶奶知道,父親的心裡其實還是牽掛著那個女人的。桂花在父親的心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以至於其他女人很難走進他的心裡。父親總覺得有那麼一天,桂花他們會回來的,就像出了一趟遠門,走了一次親戚,他們不過是暫時迷路了而已,因此父親把自己的情感深深地埋藏了起來,對母親不冷不熱。兩人同吃同住,卻很少溝通。母親比父親小兩歲,叫他哥哥,父親也願意她一直這樣叫下去。然而快到過年的時候,奶奶的身體突然不好了,走路暈暈乎乎,經常白天說胡話,說小明回來了,讓父親出去迎接,又說爺爺來了就在外面。黑漆漆的夜晚,奶奶會一個人拄著柺杖順著溝走很遠很遠,嚇得父親和母親到處尋找。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北風掠走了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把光禿禿的山峁弄得灰濛濛的,沒有了繽紛的色彩。陝北的冬季就是這樣,一點也不溫和。風雖然沒有海邊的硬,但還是很有力量的。一場大雪過後,所有的山頭又成了白茫茫一片,想進山都不容易了。

大雪封山前,梁家河又來了幾戶人家。這幾戶人都是從外地逃荒而來的,父親像迎接自己的親人一樣接納了他們。原來的窯洞已經不夠住了,父親於是夥同幾個男勞力在一處較為向陽的地方打了幾孔土窯。窯不大,但是很溫暖。對於長期流浪飢寒交迫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棲身之處了。三九即將來臨,他們必須給自己找一處容身的地方,梁家河便是他們最佳的選擇。

農民父親 十(2)

人多了,村子就更熱鬧了。大家對父親和奶奶都懷著深深的敬意。奶奶又開始嘮叨,一會兒小叔,一會兒大翠,一會兒桂花。奶奶說東子啊,娘看來不行了,不知能不能熬過這個年關,娘希望在臨死之前看到你成家,這樣俺就是見了你爹也有個交代了啊。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噙著淚水的。奶奶後來對母親越來越依賴了,幾乎是離不開她了。奶奶說這麼好的閨女你不要,你會後悔的。母親聽了心裡也很難過,她不住地安慰著奶奶,說自己願意做她的女兒,一輩子伺候她,讓奶奶不要逼父親成婚,自己配不上父親。母親說著說著忍不住眼淚便下來了,一個人便跑到山下的小河裡,把即將結冰的水淋在臉上。母親的手凍得通紅,淚水和著冰水掛在腮上,清汪汪的。

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白得像一面鏡子,沒一點溫度。梁家河像一條白色的巨蛇在川道里蜿蜒曲折。結冰後的小河靜悄悄的,只有走近了才能聽見下面的流水聲。這樣寒冷的季節,不知那些螃蟹、青蛙和土鱉都躲在什麼地方了?父親站在小河邊發愣。小河裡也有魚,但是很小,像漂在水面上的一片小樹葉,靜靜地浮在那裡不動。父親雖然很喜歡吃魚,但是對它們卻沒有半點興趣,只是期盼著這些浮動的傢伙能夠早點長大。

山野沉寂並不是一切都睡著了,狐狸到了這個時候就會出來覓食。這東西非常狡猾,有時卻是很愚蠢的,往往中了獵人的圈套,心甘情願地奉獻出自己豐厚的皮毛;野雞在這個季節也會從山上走下來,躲在院子的邊緣覓食。父親用鐵絲做了幾個夾子,放在河灘的草甸子上,一個冬天能捕捉十幾只呢。野雞肉比家雞肉還有味兒。那時候村子人少,村裡不管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