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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水,衣衫也溼了,臉上沒有血色。父親說有一次一個人過河的時候被衝得偏離了方向,一腳踩進漩渦就被沖走了,最後在下游找到屍體。後來有了過水橋,過河的時候方便多了,但是到了夏秋的時候洛河發大水,人就不能過去。這樣往往會耽擱很長時間,這一耽擱便會出現很多問題。我們每週回家拿一次乾糧,到了週日該回家的時候,雨下得越來越大,幾天不晴。洛河的水漲得漫過了岸邊的房子,沖走了兩岸的許多東西。人們望著滔滔的河水無可奈何。

我們被困在了學校不能回去。那時住校的學生很多,但是必須走過水橋的學生卻不多,學校的學生主要是西塬和北川的學生,還有縣城附近的一些學生。梁家河在縣城上學的就我跟花茸。花茸給灶上交糧,不用回家背乾糧,所以這場洪水像是專門跟我過不去似的。

因為下雨,週日的時候很多學生都沒有回去,洗衣服的洗衣服,看書的看書。更多的學生在教室學習,我們宿舍就剩了我一人。我的乾糧在週六的時候就已經吃完,週日我便斷糧了。

早晨我起得很晚,因為我知道外面在下雨,起來也沒有啥吃。大約九點的時候我實在躺不住了,肚子叫得咕咕響,心想這一天怎麼過去?於是就起來拿了一本書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到了中午的時候同學們都去吃飯,每次吃飯他們都是去學校的食堂,我在宿舍用開水泡饃,因此我有沒有吃飯大家是不知道的。到了晚上的時候我覺得有些頭暈,跑到水房喝了很多水,肚子感覺好受多了,身子卻一陣陣發軟。這時雨下得小了一點,同學們都上晚自習去了,我拿了幾本書來到教室,振奮精神坐在那裡。同學們正在議論晚上的饃蒸得不好,有的說瓷實得都能打狗了。我的心在撲通地狂跳著,彷彿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於是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看書。可是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進去,書上的內容在我的眼前變得很模糊。我於是合了書,收拾書包回到了宿舍。同桌問我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走?以前不是很能熬夜嗎?我說今天我有點不舒服。老師來了給支應一下。同桌說沒問題。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花茸正在往教室走,看見我笑了一下就進去了。上週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回去了。花茸把母親給她做的煎餅都讓我吃了,自己吃灶上的飯。我的饅頭到了週六就生黴了,酸得不能吃。但還是硬著頭皮把它吃掉了。

農民父親 二十一(3)

第二天晚上我感覺很難受,頭重腳輕的感覺,怎麼也睡不著。看看宿舍的同學們都進入了夢鄉,我一個人偷偷地爬了起來,來到院子。這時雨好像停了,外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我突然想起來有一次晚上提水的時候發現大灶的蒸籠裡還有一個饅頭,估計是大師傅忘記了。抱著僥倖的心理我又來到了食堂,食堂的門鎖著,但是窗開著。我們經常翻進去提水。我猶豫了一下,發現四周靜悄悄的,於是拽著窗子便進去了。食堂裡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我幾乎是摸索著來到蒸籠前。一股濃濃的饃香味讓我眼睛發亮,抬起饃籠藉著微弱的光線,我發現裡面真的有一個東西,捏在手裡軟乎乎的——原來是隻死老鼠!我失望極了,於是又抬起另外一層用手摸索。這次沒有讓我失望,我摸到一個瓷實的饅頭。那一刻我激動得渾身顫抖,手心微微出汗,像是發現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藉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那是一塊玉米麵饃,於是毫不猶豫就塞進了嘴裡。

第二天,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我幾乎是機械地跟著同學們上課下課,課堂上渾渾噩噩的,老師講什麼根本聽不進去。晚上的時候我餓得睡不著,於是一個人又偷偷地來到食堂,但是今天的運氣很不好,所有的饃籠都摸過了,什麼也沒有!第三天早晨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快虛脫了,軟得爬不起來,但我還是咬著牙硬撐了起來。下午放學後我一個人來到河畔上,街道上鋪滿了枯黃的樹葉,踩在上面軟綿綿的,我也是軟綿綿的。每走一步都想靠在牆上喘一口氣。遠處的田野鬱鬱蔥蔥,大白菜青翠欲滴,茄子紫得發亮,辣椒紅彤彤的,遠處還有胳膊一樣粗的白蘿蔔。我突然想起了飯桌上的菜餚,還有黃黃的饅頭,母親給我蒸的雞蛋,繼母給我做的月餅,小時候奶奶給我做的面花……我的腸子突然一陣絞疼,我不得不蹲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才又站起來慢慢地往前走,頭上冒著虛汗。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平日裡只走二十分鐘的路程我走了近一個小時。河水漲得比平時寬了幾倍,平日裡經常坐的幾塊石頭都不見了,河水咆哮著,發出的巨大轟響。看著滔滔的河水,我心酸得想流淚。雨下得這麼大,我不能回去拿乾糧,家裡的人難道不知道麼?為什麼不給我捎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