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忠魂,還在啊!”葉應武喃喃說道,“或許其中不少,就已經化作了這蒼松,依舊守衛著這一方山河。”
文天祥默然不作答。目光之中卻已然有晶瑩光芒,作為一個心智極其堅強的人,他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多少年來第一次有放聲哭泣的衝動。不為了別的,就為這蒼松。就為這天武軍戰死的將士、鮮血染紅了的土地,就為這摩崖石刻遒勁的大字和背後的功業!
沒想到某文天祥此生,亦能生逢此悲壯之幸事!
在文天祥念頭轉動、心中感慨的時候。葉應武已經走到石碑腳下,一張案桌擺放在那裡。兩側香爐中香菸嫋嫋。而就在那香案上,沒有別的什麼花裡胡哨的貢品。只有一顆頭顱,正是阿術的首級,沒有什麼比阿術的首級更能慰藉天武軍犧牲將士在天之靈的了。
葉應武看著阿術的首級,又抬頭看向沖天的石碑,默然不語。
江鐵快步上前,斟滿一碗濁酒,葉應武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酒碗。雖然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粗瓷碗,但是卻彷彿凝聚著一份厚重,凝聚著一份獨屬於天武軍的血火戰史。
這飄蕩著的酒液,彷彿折射出天武軍的金戈鐵馬、血火征程。
緊緊端著酒碗,葉應武轉過身,天空就在他的頭頂,腳下的山坡一直綿延向盡頭,山谷內外天武軍無堅不摧的鋼鐵陣容森嚴浩蕩,赤紅色鮮血染就的戰旗迎風漫卷。
無盡的白幡就在身前身後飄揚,彷彿要為所有迷失方向的英靈指引屬於他們的方向。
來看看吧,來這峴山看看吧!
“慷慨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葉應武高聲說道,風把他的聲音從山坡頂端一直吹向山谷,彷彿這句話不是葉應武說的,而是天地之間本來就有這樣的迴響。
山野之間一片寂靜,只有葉應武的聲音在迴盪。
鄭重的喝了一口酒之後,葉應武猛地將酒碗擲向大地,酒碗碎裂,酒液四濺像是斷線的珍珠:“天武軍的好兒郎,魂兮歸來矣!為國犧牲之英烈們,魂兮歸來矣!天為廬兮地為床,山為陵兮海為香,華夏之英雄,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文天祥等人追隨著葉應武,輕聲念著。
“魂兮歸來——!”無數的天武軍將士,同時低低的追隨著葉應武呼喊,彷彿這四個字有著無限的魅力,能夠喚醒那些在他們的前面永遠倒下的袍澤。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松濤翻湧,戰旗飄揚,白幡舞動,此是國殤!
不知是誰,率先輕聲哭泣起來,緊接著,整個山谷上下,哭聲愈發高漲。沒有人去阻攔,沒有人去反對,彷彿在這悲哀的聲音當中,所有人都聽見了自己的心聲,都聽見了那天空中英靈的呼嘯。
慷慨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天武軍四廂浩蕩北上,沿著漢水兩岸齊頭並進,激戰郢州外、血染虎頭山、怒戰安陽灘、追擊鹿門山再到最後截殺呂文煥,最後站在這裡,好好地站在這裡的兒郎,已經只有之前的一半,有一半天武軍將士倒在了這片土地上,用他們的血肉之軀肥沃天地,也用他們的血肉之軀捍衛了這片山河。
他們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蒼天大地。
“想哭,就哭吧。”葉應武聽著風裡帶來的哭聲,已經不知道是人在哭泣,還是英靈在哭泣,還是整個天地,都在哭泣,幾乎是下意識的,葉應武看向文天祥他們。
葉應武話尚未說完,唐震、文天祥甚至還有這些一次一次浴血拼殺的將領,全都放聲大哭,淚水浸染土地。他們活著,從襄陽這血肉磨坊當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他們哭泣,不為自己的英勇和幸運,而是為了那些永遠倒下了的袍澤。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今天,天武軍將士祭奠犧牲袍澤,便是這傷心時。
山谷之中,恐怕只有葉應武一個人沒有哭泣,這個一戰天下知的葉使君,此時緊緊抿著嘴唇,看著眼前的景象,一言不發。在這悲聲中,葉應武卻是隱隱感受到了一絲欣慰。自己拼盡全力鍛造這支軍隊,現在他的軍魂已經鑄就,將會牢牢支撐著這支軍隊,為了一個民族的生存和尊嚴戰鬥下去。
看著山谷中計程車卒,葉應武緩緩閉上眼睛,這是某的天武軍。
也是某葉應武的天地,某葉應武的時代。
更是,某葉應武的青山九萬里!
終究沒有白白走一遭。
山谷中傳來哽咽的歌聲,或者說這已經不能算是歌聲,而是將士們發自心底的喑啞吶喊。漸漸地,聲音愈發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