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青靄入看無’,是寫終南山,李商隱訪僧不在,吟道‘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便覺得餘音悠然,崔塗詠孤雁,吟道‘渚雲低暗渡,關月冷相隨。’遂成絕唱,至於崔顥所詠,‘白雲千載空悠悠’是藉雲來寫黃鶴樓的荒涼,李頎所詠‘雲山說是客中過’是寄羈愁,崔曙的‘三晉雲山皆北向’是寓友誼,盧綸晚泊鄂州寫景雲‘雲音遠見漢陽城’,便覺漢陽在晚晴中有如詩畫,李商隱詠春雨想像到‘萬里雲羅一雁飛’,便覺得珠箔飄燈獨歸的寂寞,只有王維的‘雲裡帝城雙鳳闕’有點政治意味。”
周鶴插口道:“看來詩人歌詠中的雲,與人與忤,並不象徵功名富貴,也不代表人情世故,來無影,去無蹤,有時舒,有時卷。”
雲飄飄倏的一笑,道:“雲真的那麼可愛?”
沈勝衣道:“以我看就是了。”
雲飄飄回望窗外夜空,又問道:“雲只在天上?”
沈勝衣道:“只在天上。”
雲飄飄忽問道:“天上除了雲之外還有些什麼?”
沈勝衣道:“日月星辰……”
雲飄飄渾身又一震,沈勝衣看見奇怪,下面的說話雖然已到了喉嚨了亦嚥了回去了。
雲飄飄也沒有再問,倏的道:“天是否又叫做碧落?”
“不錯。”沈勝衣想想接著道:“度人經注‘東方第一天有碧霞遍滿,是雲碧落。”
雲飄飄卻“碧落碧落”的喃喃自語不已。
沈勝衣盯著她,又道:“所以白居易長恨歌有句‘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雲飄飄忽然自己漫聲地吟道:“樂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浮碧海兮氣渾,'奇#書#網'映青山兮色亂,為萬物之群首,作眾材之壯觀……”
吟到這裡,她忽然雙手捧住了腦袋,好像一時省不起接著的一截。
沈勝衣信口接吟下去道:“五石難補,九野環舒,星唇麗之而照耀,日月憑之而層諸……”
雲飄飄截道:“這又是什麼?”
沈勝衣道:“是碧落賦。”
雲飄飄失聲道:“是碧落賦。”
雲飄飄失聲道:“不錯是碧落賦。”
她那種神情既驚又喜,雀躍著轉過身子,連隨就一怔。
書齋的門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身穿青衣,約莫二十七八年紀,高而瘦,卻瘦得絕不難看,相貌非常美麗,“天仙化人”這個形容詞就像是因她而設!
雲飄飄也就是望著她發呆。
她亦望著雲飄飄,一面的詫異之色。
沈勝衣周鶴也發覺了,正奇怪,雲飄飄已走前兩步道:“你是誰?”
那個女人並沒有回答,只是怔怔望著雲飄飄。
周鶴二旁應聲道:“那位是抽荊,姑娘莫非認識她?”
雲飄飄道:“我好像見過她!”
周鶴道:“在哪裡?”
雲飄飄回答不出來。
那個女人即時走進來,雲飄飄呆望著她,眼睛眨也不一眨。
她一直走到雲飄飄的面前,低聲道:“我也好像見過你。”
雲飄飄反問道:“是在哪裡?。
那個女人道:“忘記了。”
周鶴插口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個女人不假思索,道:“也都忘記了。”
雲飄飄接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
那個女人道:“蘇仙。”盯著雲飄飄目不轉睛。
雲飄飄喃喃地,說道:“蘇仙……蘇仙……”
周鶴道:“有沒有印象?”
雲飄飄點頭回答道:“可是在那裡聽過?”
她面上忽然又露出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身子一幌,倒了下去。
蘇仙及時一把扶住,驚問道:“她怎樣了?”
沈勝衣道:“傷痛發作,禁受不住昏迷過去。”
周鶴道:“快扶她到那邊的竹榻。”
三個人各自探手挽扶著雲飄飄,一齊移步向竹榻走去。
他們之中,沈勝衣是雲飄飄要刺殺的人,蘇仙與雲飄飄的關係更加密切。
就是周鶴,雲飄飄也應該熟悉才是。
可是在現在,他們在雲飄飄心目中,卻全都是陌生人。
無論什麼人,在雲飄飄現在的心目中,事實都成陌生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