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金黃色的寬邊,胸前深紅色的衣帶挽成同心結,山間的蕭瑟秋風拂過我身上,衣帶隨風輕輕飛揚。
遙望山巔,雲蒙山中的樹葉漸漸變成紅黃相間的顏色,石紋斑駁的巖壁上點綴著叢叢怒放的紅葉,或枝椏挺立,或曲折低垂,大自然造就的壯麗景色,如同一幅精緻的山水畫卷。
道衍端坐在燕王對面,舉袖落下一顆黑子,說道:“朝廷削藩之意早已天下皆知,王爺鎮守漠北多年,深孚眾望,本應是首當其衝。如今皇帝沒有對王爺下手,不過是因為皇帝剛登基政局未穩尚且有所顧忌,未敢貿然出手而已,王爺不可不防。諸位殿下與王爺本是同氣連枝,王爺正好藉此機會表*跡。”
燕王注目棋局,再下一子,漫不經心道:“料他膽子再大,還不至於到罔顧天下人言動手弒殺嫡親叔父的地步。” 。。
10 紅妝消損(2)
道衍棋術高明,已贏了燕王數局。
本以為燕王專心關注棋局,卻聽見他喚我道:“那邊冷,你過來。”
我走近他身旁,他握住我的手,看向我依然纖細的腰身說:“現在不同以前了,北方天氣冷,你要多穿幾件衣服……”
我暗自覺得好笑,他從來不在這些小事上用心思,現在竟變得比素兒還細心羅嗦,輕笑道:“知道了!”
道衍並未抬頭看我們,注視棋盤說:“北平今年的氣候確實較往年寒冷,才八月仲秋時節,簷下就有冰珠了。王爺不覺得天象有異嗎?”
燕王抬頭看到窗邊凝結的冰珠,微笑看向道衍,點頭道:“正是。天寒地凍,水無兩點不成冰。”他隨口說出的其實是一副上聯,“水”字加上兩點就是一個“冰”字,似在等待道衍作答。
青灰色的僧衣映襯之下,道衍冷峻的臉色更加暗沉,說道:“世亂民貧,王不出頭誰作主?”
“王”字出頭就是“主”字,與燕王的上聯對仗工整,堪稱絕對,其中隱含催促燕王起兵謀反之意。
燕王立刻沉默不語。
我暗中觀察燕王的表情,他的眉目之間流露出欣賞的神色,分明是贊成道衍的提議。
一名侍衛掀開書房的錦氈門簾,回稟道:“王妃急信,請王爺速閱。”近前呈上一封書信。
燕王拆閱書信後只看了一眼,立刻劍眉含怒,凌厲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那封信。我在他身後看到了書信的內容,徐妙雲寫的是“皇上宣詔高熾、高煦即日前往金陵。”
朱允炆自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廢削周王之後,對諸王步步進逼,現在宣召諸王的世子進京朝見,美其名曰“為先皇守孝”, 實際是扣押為人質,以防諸王輕舉妄動。燕王此時僅有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個兒子,朱允炆有意宣召這兄弟倆同時進京,對燕王的特殊防範之心不言自明。
他手中所執琉璃棋子被捏碎了一角,稜角突刺而出,他的指頭被刺破,一滴殷紅的鮮血正落在棋盤 “天元”位上。我急忙用絹帕纏住他的手指,柔聲安慰道:“你別生氣,他們兄弟倆一定不會有事的。”
親兄弟周王被廢、親生兒子即將被扣押,他心中再憤怒,面對皇帝的旨意,此時此刻也只能忍耐。
他將絹帕輕輕拿開收置於衣袖中,用滴血的手指在涇渭分明、縱橫交錯的棋盤上寫下數字:“不爭朝夕意氣,志在萬年江山!”
我看到那鮮紅寫就觸目驚心的大字,心道:“允炆哥哥,你這一步真的走錯了。”
燕王縱馬下山而去,我痴痴凝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耳邊還回響他叮囑的話語:“我去看看他們兄弟就回來,乖乖等著我。”
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也是朱高熾和朱高煦的父親。未知生死的離別在即,他回燕王宮去安慰他們和徐妙雲是為人父、為人夫所應盡的責任,我不能阻止他。
素兒替我披上一件斗篷,說道:“夫人,風大了,回去吧。”
我和素兒走到別苑的中庭,遇見了白吟雪。
白吟雪妙目在我身上流連了片刻,說道:“聽說妹妹有了王爺的骨肉,實在可喜可賀,我也替妹妹開心。”
我毫無興致和她說話,淡淡應了一聲,與她擦身而過。
她在我身後,突然說道:“妹妹這幾天可有不舒服的感覺嗎?是不是覺得丹田處有絲絲觸痛?如果是這樣,妹妹切不可掉以輕心。”
她的話讓我頓覺驚奇,這三天來確實是這樣。我以為是懷孕的必然反應,自己並沒有太在意。
聽見她這樣說,我回頭問道:“是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