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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是自古就這樣的了,風霜雨雪,受得住的就過去了,受不住的就尋求著自然的結果,那自然的結果不太好,把一個人默默地一聲不響地拉著離開了這人間的世界。至於那沒有被拉去的,就風霜雨雪,仍舊在人間被吹打著。”蕭紅不是佛教徒,但她讓我們看到了生老病死的輪迴和四季的交替,活著就活著,死了就死了,沒有理由,沒有說道,但內在的悲憫卻讓我們感到戰慄。畢竟是生命,魯迅在“三一八慘案”後,一連幾天無法吃飯。在十八世紀法國政府*新教徒時,流亡國外的布魯遜博士因為過於痛苦而大病一場。這裡的厭食和生病,都是一種心靈的良善和悲憫。對蕭紅的死呢?臨終的眼,一定是蒼然無助。那裡面還能儲藏著溼潤的水嗎,怕是乾涸了。每每想到蕭紅的死,我總會有荊棘鳥的絕唱在心頭回旋。不僅僅是哀感,裡面有血絲的美與痛。

蕭紅死後兩年,詩人戴望舒拜謁蕭紅墓,寫下《蕭紅墓畔口占》:

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

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長夜漫漫,

你卻臥聽著海濤閒話。

。 想看書來

汪精衛:龍種抑或跳蚤(1)

說汪精衛,對我是難的,也許種種的定見,使我們陷於單一“漢奸”的維度,但又常想,他骨子裡其實和秋瑾、魯迅一樣流著浙東復仇之鄉的血,但為什麼使他不再愛惜羽毛,人格與行為形成最大的斷裂,從志士滑落到鉅奸?時代的悲劇,性格的悲劇,黨爭的意氣用事?白面書生,處斯亂世,不謹細行,終累大德。

於是,我想從他的詩詞裡觸控一下他的心理節奏,雖然說人與文是統一的,受到很多的質疑,但白紙黑字畢竟是人留下的印記,就像作案的人留下了物證。從詩詞作為汪精衛的人格與處世的解碼口,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汪精衛有的詩詞讀了,真的會有種奇異的感覺。如果你把作者掩去,不知道你讀的詩詞是汪氏的作品,那裡的意象詞句是很能勾起你感慨的。這是曾被選入中央大學《基本國文》課本的他的一首《滿江紅》:

驀地西風,吹起我亂愁千疊,空凝望,故人已矣。青磷碧血,魂夢不堪關塞闊。瘡痍漸覺乾坤窄,便劫灰冷盡萬千年,情猶熱。

煙斂處,鐘山赤,雨過後,秦淮碧,似哀江南賦。淚痕重溼,邦殄更無身可贖,時危未許心能白,但一成一旅起從頭,無遺力。

這裡的悲苦淒涼,卻仍道是心不改,志不移,頗有汪精衛所說的“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之意。做了賊人,卻又護短,但護短之才卻是罕有匹敵。真的,你一讀這樣的詩詞,難免有血往外湧的感覺,不再是審美,風簷展書讀,古道無顏色,開卷妙響,一字一聲,如曲如樂,但到後來鎮定了,不禁啞然失笑,這是漢奸的詩,不要中了惑毒,汙了本性。

我總覺得離騷同於屈原,南山則是陶潛。汪精衛滿眼裡的青磷碧血,秦淮碧,似哀江南賦,使人覺得有點隔膜。一次次在燈下,仔細辨認,這裡的江山,不再是故國,而是屈身附賊,汪精衛淚眼裡的山影。錢鍾書先生曾作《題某氏集》,對汪精衛的詩也有贊意:“掃葉吞花足勝情,鉅公難得此才清。”

中國人對政治氣節看得比女人的貞節還重,中國歷史上最為著名的講究氣節的典型,無疑是伯夷和叔齊。司馬遷把他們冠於《史記》列傳之首: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

武王以正義戰爭勝利者的名義,榮登大朔。“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

但莊子在《讓王》篇中,伯夷、叔齊指責周的行為是“推亂以易暴”,因此“天下闇,周德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潔吾行”——周德衰敗,與其和周朝相處汙染我們的身體,不如躲避,清潔我們的行為。在這裡,莊子第一次為我們民族提出“潔”的概念,其實我們可以延伸的是我們不但要有身體的潔,更要有精神的潔。但潔,無論身體和精神都是要有成本的,沒有肉末,沒有食糧,對出身貴族的腸子來說,采薇而食,面有飢色的日子並不好打發。魯迅先生在《故事新編。采薇》這篇小說中甚至給伯夷、叔齊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