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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情,有志報國,遂自發組織起來做業餘特工,定下一條美人計:由一個女生去接近易太太,然後誘惑汪精衛身邊的紅人易先生——此公好色——設法把他引出來,除掉他。充當香餌的,自然非學校劇團的當家花旦王佳芝莫屬,可惜魚兒沒有吞鉤,計劃沒有成功。

珍珠港事變後,海路復通,這群學生轉學到上海,與一個國民黨地下工作者搭上了線。那位特工極力鼓勵他們繼續進行,於是王佳芝與老易又接上關係。今天正是設好了圈套,要在約定地點刺殺易先生。佳芝等了半天,才見一輛木炭汽車開來,一望而知是他的車。她出去,上車。易先生要司機開到福開森路去幽會,佳芝說附近有爿店,她想趁便去修一隻耳環。易先生自然不能不奉陪。車於是折回,從義利餅乾行過街到平安戲院,對面就是那家凱司令咖啡館。

走進珠寶店,講定修配耳環一事之後,易先生主動提出要履行諾言,給佳芝買個鑽戒做紀念。印度老闆在店堂後身,兩層樓之間的一個閣樓上接待他們,挑出一個六克拉的粉紅鑽戒讓佳芝試戴,“光頭極足,亮閃閃的,異星一樣,紅得有種神秘感”。佳芝知道,刺客已埋伏好了。在“緊張得拉長到永恆的這一剎那間”,她自問是不是有點愛上老易了。看到他臉上一種溫柔憐惜的神氣,她突然想:“這個人真是愛我的。”然而太晚了,她低聲說:“快走。”他立刻明白,跳下樓梯,奪門而出。汽車“吱”的一聲尖叫。“砰!”車門聲還是槍聲?車開走了。

易先生回來了,即命令封鎖,把抓到的人,包括王佳芝,統統槍斃。他又站在他太太背後看牌,心裡想著王佳芝。“他覺得她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安慰他。雖然她恨他,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麼情感都不相干了,只有感情。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虎與倀的關係,最終極的佔有。她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也許在張愛玲看來,國家民族的倫理只是一個抽象的道德規則,而生存本身卻是每個具體的人在活,不能靠道德而活。生活中充滿了道德的困境,人在具體生活裡往往難以盡到道德責任,即使這個人盡力想做到。王佳芝讓性讓身體和個人慾望戰勝了所謂的民族國家。也許在張愛玲看來,生命的感覺應遵循自己的慾望,個人有權利處置自己。然而在民族危亡的時分,這樣的為虎作倀,只能是可憐的動物性,這樣的倫理支撐是什麼?是對漢奸肉體的迷戀,是寫出漢奸易先生也有愛的柔軟。

非涉風月 何關色戒(2)

張愛玲的小說是驚世駭俗的,她顛覆了黑白、忠奸分明的價值觀。張愛玲筆下的漢奸,也不是那麼的可惡,反而長得“蒼白清秀”,倒讓人起了幾分楚楚的可憐:“此刻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不過有點悲哀。他的側影迎著檯燈,目光下視,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在她看來是一種溫柔憐惜的神氣。”更特異的是,王佳芝之所以動情,那情卻不是拿到檯面的情愛,而是*。“事實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鬱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征服一個男人透過他的胃,“到女人心裡的路透過*。”如果王佳芝背叛了她的同志,是由於她純情的愛,她還可能被人們諒解,但是,她卻是因為性的享受,而產生情,殃及了大義,這,才是最大的顛覆,才是小說真正的強大張力之所在。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虎與倀,誰是獵人?從表面看易先生是獵人,王佳芝是獵物;但就肉體的釋放而言,王佳芝可能是獵人,易先生可能是獵物。

李安的故事

張愛玲為何把這個故事寫了三十年?這篇小說很多的地方欲言又止,遮掩、延宕、吞吞吐吐,像一隻老繭在艱難吐絲。在小說裡,性寫得隱晦,但是張愛玲彷彿給李安寫了導演批語:“到女人心裡的路透過*”,像一句寫在劇本旁邊的導演眉批。導演完全看懂了*在這出戏裡關鍵的地位,所有的戲劇矛盾和緊張,其實都源自這裡。

李安把女義士轉化為輾轉漢奸胯下的*,*成了愛的容器。胡蘭成曾這樣評說張愛玲:“愛玲種種使我不習慣。她從來不悲天憫人,不同情誰,慈悲佈施她全無,她的世界裡是沒有一個誇張的,亦沒有一個委屈的。她非常自私,臨事心狠手辣。”又說,“愛玲對好人好東西非常苛刻,而對小人與普通的東西,亦不過是這點嚴格,她這真是平等。”張愛玲的不悲天憫人是對道德底線的顛覆,但李安在這個故事裡看出的不是冷酷,而是張愛玲的愛情自傳:“我覺得好像是她的自傳,就是她對愛情的牽情之作,這是很明顯的。”他覺得:“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