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眾人泣不成聲。將軍遺骸火化後遷葬西湖。
蔣百里年表中還記述了這樣一件事:蔣百里十四歲時,他的母親病重,“數延醫投藥罔效”,蔣百里效法古人“割骨療親”的故事,割左臂肉煎湯藥讓母親服用,但因“裹創不慎,日就潰腐”,他的母親病好之後,看到蔣百里的狀況,感到懷疑,逼著他挽起袖子,見“膿血漬敗絮幾透”,又驚又痛,母子抱頭痛哭。
蔣百里從日本學成回國後,準備到老家看望母親,在上海羈留期間,在一家旅館,碰到一善觀骨格的相士,百里逢場作戲,遂向他討教一番。
那相士觀看半天,批道:神清音雅,雪彩春融,文名千載,而疆場無功。
百里哈哈大笑,他怎會相信江湖術士的話頭,但不幸而言中,一生遭際的確疆場無功,一生襟抱,只限於幕僚預言,他時常深宵夜起,北斗歷歷,巡簷拍欄,風露中庭,霜雪滿衣,但又有時空對青山,與老僧禪語悟道,扶松醉倒,內心苦楚,空對酒瓶,時也,命也夫。我只有無語。
書生意氣(1)
一
何思源常以“曹州府人”來說自己的出處,雖然人們常說英雄不問出處,但你出生的那片土地是你永遠抹不掉的印記,童年放搖籃的地方,也是你晚年棺木嚮往的地方。那麼曹州府人是什麼樣的人呢?曹州府現在是一個歷史的地名,位於山東省的西南部,在明清和民國時期,卻是大大的有名。
此地多平原,無山阿峻嶺之茂,偶在鉅野縣境有殘嶺斷阜。這裡是黃河沖積平原,黃河奔裹而下,成了膚色的象徵。谷豆黍麥,五穀俱備,麥以夏收,谷以秋入,而民性獷悍,不事商賈。興許因了貧困和固塞,派生了魯西南這仗義行俠、崇武好勇的一群。鄄城孫臏的兵法,曹縣吳起的彎弓勁射,冤句黃巢的蕭蕭大旗,水堡宋江的拔刀相向,每每給中國這部喧喧嚷嚷的歷史,抹下了獨特的一筆。而莊子喪妻而擊缶而歌,趙州從稔的狗子佛性,臨濟義玄的當頭猛喝,又每每令今人對這片土地青眼相加,費勁咂磨。
曹州首先是一個地域概念,在清代下轄:菏澤、鄆城、單縣、鉅野、定陶、曹縣、成武、濮縣、範縣、朝城、觀縣。這是一個拒絕山也拒絕了海的黃壤積墊、坦闊平展的平原。亙古以來,這裡便有養人的黃土、池澤。舜在歷山遣象耕耘,堯亡殯葬谷林……日出日沒,便有了平原的說法,給男人叫“外頭”,給女人叫“家裡”;便有了牛大如駝,霜柿如雪;便有了雞鬥天下,羊走九州。走遍平原五百里,所見村莊皆位於蒼天之下黃壤之上,堂屋瓦脊必有獸頭朝天吼,院裡常有牆壁,或在某處豎一磚,上雋:泰山石敢當。每於薄暮降下,村頭土崗、路口、糞堆之上,有哥喚弟、姊喚妹、娘喊兒的,總是一聲聲“聽見麼?喝湯來!”
曹州人獷悍,日常中便不能沒有肉和酒的維持。吃肉最是包容,雖不像南方捕鼠捕貓,但凡是驢牛馬羊以至豬兔魚鵝,遊物走獸飛禽無不膾口,最是喜食肉豬,黑碗盛肥肉,蹲在席上,呼呼嚕嚕。喝酒必是高烈有度數。從村到鄉,從鄉到城,舉凡紅事白事,婚喪嫁娶,以至上樑造屋,三人喝,五人喝,十人八人也喝,喝必舉酒三巡,然後流動坐莊。酒場上最見真性情,不論地位、身份、性別、男女。有牛飲者如廁小解,淅瀝皆是酒味,順手火柴一根,小便騰地炎炎如炙。
曹州人不尚穿,只求蔽體,但民間製作的粗布,名為“魯錦”,漂洋過海,到達海浪拍打的彼岸;更有許多旅居國外的學者,來到平原深處顛顛仆仆,索求本源。於是生孩子用粗布包,嫁閨女講究粗布十鋪十蓋,到了婆家,沾親帶故,對門鄰居,也是一家一方家織的手巾。
有了吃穿,曹州人的腔嗓便癢,於是棗梆、柳子、高調、平調、四平調、二夾弦就應運而生。如果早生五十年,便知村村有自樂班,夜夜有檯燈戲,最是名角輩出,村人一談起他們,便眉飛色舞,宛如孃家舅家姨家親戚。生人娛樂,有了孩子唱戲,死人也娛樂,吹起嗩吶《北迴風》。最是村裡人有死人有嫁娶,就有熱鬧看,這邊嗩吶吹得陰雲慘淡,那邊嗩吶吹得陽光紛紛。
看遍史書,曹州地面上多的是勇武的男人,歷代官府便悟出:曹民如水,用的時候載人,浪的時候翻船,你要予以好處,他便湧泉相報,你要壓榨,他便如葫蘆,壓下了葫蘆卻浮起了葫蘆做的瓢。史書有載:陳涉以降,曹民代有暴動,尤以近世為烈,三五成幫,集聚為捻,於麥壠間就殺死僧王僧格林沁。最是義和團起自民間,一直湧到北京,使洋人和清帝瑟抖如鼠。民國之初,凡有招兵處,必有曹州人。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