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多麼吸引人了,岸上那麼熱,況且我們都在玩,玩水,玩魚,玩蝦、玩水中的石頭……小弟當然是忍不住的,村裡的小孩都是,看得不緊,就會偷偷溜來玩水,沒有誰會想到什麼後果,雖然誰都知道,一旦出事,後果是很嚴重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都是這麼告誡不會游泳的孩子的,即使對於會游泳的孩子,也另有一說,叫做“淹死會水的”,目的都是不讓他們單獨下水。
可是,小安什麼時候跑到水裡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見大柱媽丟下手中的棒槌,連褲角也沒來得及卷,直奔小安走去,我那可憐的小弟已經“哇哇”亂叫,水深遠遠大於他的身高,想站也站不了,想喊也喊不出了,只能撲通撲通亂打水。
看著大柱媽抱上岸來的小弟,我嚇呆了,小弟面色蒼白,沒有知覺,嗆了太多的水,肚肚鼓鼓的:“大柱媽,小安會死嗎?!怎麼辦呀……”。
大柱媽沒有回答,叫我快把她捶衣服用的板凳拿來,然後把盆裡所有的溼衣服全部鋪在凳子上,把小弟的臂部放在上面,右手托住上背和頭部,左手輕撫小弟的肚子,慢慢地,水從小弟的嘴角流出來了……大約過了兩分鐘,小弟睜開眼,可以呼吸了,這時的我才哭出聲來:“小安!小安……大柱媽!小安活了……”,我哭著想,要告訴媽媽,又一扭身往家跑:“媽,媽,小安淹水了,媽,嗚……小安淹水了,差點沒命了……”
因為大柱媽的全力以赴及熟練操作,小弟平安脫險。
媽媽痛罵我和哥哥,說我們只顧自己貪玩,不盡責任。我們全家都對大柱媽拋開陳見,感激不盡,大柱媽成了我家的恩人。
每年端午、中秋和過年三節,媽媽會備足四樣禮,最少也會有一斤紅糖、兩斤掛麵、月餅或綠豆糕,讓小弟親自送給大柱媽,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這種感謝一直保持到八五年,那年夏天,大柱爸得肺結核沒留住命,大柱媽帶著二柱遠遷大柱家,大柱三年前入贅到淮北廣德縣,生活可能還不錯,要老人家去幫他帶孩子,大柱回來幫忙搬家時,曾在我家坐了很長時間,說主要是為了盡孝心,想撫養老人。
大柱、二柱、大柱媽一再叮囑,說“小安玩水要注意”,“你們兩個大的要看好小的”,要我們抽空去廣德縣看他們。大柱媽還說,如果過得不好,她還會回來。小弟又親手遞給大柱媽四斤紅糖,還帶淚給大柱媽磕了頭。看著他們家三口遠去的背影,我泣不成聲。
這次落水事件和大柱媽的救命之恩,我們全家都銘刻在心。
那時過的才是年
故鄉的“李氏”是大戶,十里八村都姓李,特別是我家,五代同堂,父輩男丁單傳,太祖母與我們同住一屋,當地風俗和家族規矩在過年時表現得最淋漓盡致。
李氏以詩書傳家,聽父親說,家族中曾長期設有私塾,某某和某某某都曾在我祖上的私塾啟過蒙或讀過書。父親曾任初小教員,詩歌、對聯和書法在當地小有名氣,在我的整個童年和少年印記中,整個臘月和正月,我們村數我家最熱鬧,數我父親最忙。
臘月初八早晨要吃“臘八粥”,是用各種豆類混合糯米煮成的甜粥,美味的無可名狀。
在臘月上中旬的某一天,母親會抽空“熬糖”。具體程式較複雜:先將地窯裡儲存過一段時間的紅薯取出,據說這樣的紅薯是“收過漿”的,否則不夠甜;洗淨後去皮,煮熟;取出搗爛;兌上少許涼開水,用大紗布兜來回晃悠,過濾,去渣;然後將湯汁放在大鐵鍋裡慢火慢煮,要煮五、六個小時後才能“出糖”。每次“出糖”的時間基本在夜裡子丑時分,整個櫥房都瀰漫著濃濃的甜味,是很難聞到的焦糖的甜味,也是我們一年中最期望聞到的味道。內心最甜蜜的時候應該是母親將鐵鍋邊的焦糖鍋巴分成小塊放在我們嘴巴里的時刻,那樣的晚上,敖紅了眼睛也不會有瞌睡的,一雙雙小眼都會盯緊母親手中的焦糖鍋巴,那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美味啊!熬成的糖汁待放涼之後即放入陶瓷缸裡密封住,等到做爆米糖或包蘆糖(即玉米糖)時再拿出來用。
臘月二十三“送灶神”也是我們喜歡的日子。那天,家家戶戶要徹底“掃塵”。大清早天剛亮,全家都早早起床,老人孩子一個也不能閒著,把家裡的大小物件全部搬出來放在露天裡,哥哥姐姐們去竹園砍竹子,綁紮成二、三把足有四、五米長的大掃帚,站在高凳上方可掃到屋頂的灰塵。每個人都用毛巾或舊衣服將頭部緊緊包住。老人們就擦洗搬出來的桌椅、香火臺、床、衣櫃各種傢俱。孩子們負責看好自家的東西,不要被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