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
“沒有?”他壓根不信。
她額上的汗,不就意味著她剛才是急速離開大廳?跑得那麼快,想避誰?
避他舅舅?為什麼?又是為什麼舅舅會說自己看錯?又是看錯了誰?疑問像是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讓他難以忽視。
“……我怕你又把我抓回房間。”她別開臉,小聲咕噥。
“怎麼,怕我體能狀態太好?”他踏進小閣樓裡,坐在她身旁。
樓裡的空間不太大,要容納兩個大人有點窄,想要在裡頭站直身體更是幾乎不可能,實在難以想象當初為什麼會蓋出這麼小的閣樓。
“……”藍莓無言以對,臉頰緋紅,就連小巧耳垂都紅潤得很。
“你剛才不是有客人嗎?”
“客人?”
“就是來找你的人。”
“他是我舅舅,你不認識他?”
“不認識。”
“是嗎?當初我沒介紹你們認識?”
她搖了搖頭。
“他回去了,只是拿一些公事來煩我而已。”他輕描淡寫地說,看向溫室裡荒涼的場景,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種觸景傷情般的傷悲。
“喔。”對了,他沒必要拆穿她的,不是嗎?要是真拆穿她,他也得不到半點好處。
想法一通,藍莓豁然開朗,心中沉壓的石頭至少丟了一半的重量。
卓兆宇不著痕跡地打量她淺露笑意的側臉,再看向底下的荒蕪,問:“這個溫室,是不是有很多我們的回憶?”
藍莓怔了下,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沒多細想便說:“嗯。”讓他知道這些,應該沒關係吧。
其實卓兆宇原想問的是她為什麼要離開他,但想了下,終究還是閉上嘴。只因心裡有道聲音在警告他,要他別再追究,於是他順心而為的只求眼前的快樂,反正偶爾蒙上眼捂上耳也沒什麼不好。
“改天,再種點東西吧。”
“好啊!”她喜形於色地點頭。“你要幫我。”
“有什麼問題?”卓兆宇勾笑看向她,卻瞥見她腳邊有抹紅,不禁眯起眼,探手拾起。
藍莓想要阻止他已經來不及,只能努力壓下心裡的不安,期盼他不會看到太多內容。
如果她沒猜錯,這份結婚證書,一定是他親手撕碎的。
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她把結婚證書藏在這裡。
而他,當初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把結婚證書撕得這麼粉碎?
“這碎片怎麼有點眼熟?”他蹙眉,在昏暗的空間裡仔細辨識上頭的花紋和文字。
黑暗中,他彷彿看見了有人用力將一張紅紙撕個粉碎,在沒人看見的夜色裡沉聲咆哮,憤怒、痛恨、怨懟、嫉妒……沉濃的情緒霎時充臆在他的心間,刺痛他的眼。
“只、只是碎片而已。”藍莓的心狠狠地緊縮著,好怕他會因為這些碎片而想起不必要的記憶。
拿著撕碎的碎片,卓兆宇有剎那間錯覺被撕碎的是自己的心,落在指間的紅色碎片,像是他血肉模糊的心,頓時一抹痛從心間爆開,四分五裂地將他粉碎,化為痛楚刺上腦門。
“啊!”他痛得渾身發顫。
“兆宇!”藍莓緊張地看著他,輕觸他額上碎汗,竟是冷汗。“你、你哪裡不舒服?”
她不知所措地將他緊緊圈抱住,卻感覺懷裡緊繃的身體在剎那間失去力量,完全放鬆開來。
“……兆宇?”她頓了下,輕觸他的臉,滿滿的細碎冷汗。
“我沒事。”好半晌,卓兆宇才低啞開口,緊閉著雙眼靠在她的肩上。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她盈著淚水央求。
“好。”
回想以往,她愛上他的同時,心裡是甜著,亦是苦澀的。
因為他的體質太弱,容易感冒,更容易因為感冒而併發其它病狀,所以每當他躺在床上無法開口時,她總是守著他也守著淚水到天亮,只能向天祈求把他的病分給她,至少分一半給她,讓他少痛一點。
然而實際上,當他病痛著,她總是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邊給他力量,讓他可以熬過一切。
急診室裡,卓兆宇狀似昏厥,藍莓聯絡他的主治大夫前來為他看診,順便幫他安排各項檢查。
身穿白袍的男人快步走進急診室裡,開口詢問,“卓兆宇在哪裡?”
她聞聲,隨即回頭走到那位中年男子面前。“曾醫生,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