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無處不在。
此刻,卻讓初一有了片刻的驚異,眼前的楊晚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圓圓的鵝蛋臉消褪成尖尖下巴,眸間含塵灰暗頹靡,間或閃過凌利的寒光。面上如罩銀霜,冷冷地逼視與之纏鬥的蒼山三隱。衣衫襤褸,隨著她的身姿起伏,腳上手腕上掠過一節節閃耀的光亮。
初一定睛一看,居然是被斬斷的金色鎖鏈,勒進了肉裡,翻起條條血紋。
楊晚似乎無所察覺,手上白光泠泠,冷著面目與三老凝神打鬥。她的劍影漫天而下,輕盈的身子在三人間穿梭,滾滾的掌風切來,她不躲不避,只是近身一挽寒劍,招招追命,使的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初一看了暗自驚心:這楊晚仿似當日的自己,帶著背水一戰的決心!
楊晚一招橫蕩,掃開三人,清亮喝問:“你們把楊朝怎麼樣了?”
白袍矍鑠的是蘭君,他穩穩走開一步,微微一笑:“小姑娘,我們的公子既然好好地在這裡,那你說楊朝怎麼樣了?”
楊晚一聽,眼底殺氣頓起,咬著牙衝向了蘭君。
蘭君向後輕輕一退,瀟灑站定。左右兩邊的松竹二人似門扇般壓了過去。三人又將楊晚圍住,密織的劍氣掌風似網嚴密,困住核心的獵物。
楊晚似是恨極了蘭君,寒光凜冽的劍尖招招不離蘭君的要害,貼身逼近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後。蘭君看向了二老,二老會意,趁著蘭君身形旋轉之際,松竹二人雙掌合擊,切向了楊晚。
楊晚被牽制了劍影,頭頂上的蘭君似落葉飄轉,狠狠地擊向了她的天靈。
初一看這三路封殺的殺氣,心裡不容細想,縱身一躍,雙掌生風,劈向了手執利器的竹老。竹老回眸一看,見是初一,冷冷一笑:“又見面了。”手中的碧玉竹杖撩向了初一曲池穴。
楊晚長劍流轉,光影瑩瑩。劃開松柏的手掌,又迴旋身軀掃向空中。
初一剛剛截住了竹老身形,右手後探正待拔劍,卻聽得楊晚淡漠的語聲,不由得生生頓住。竹老趁機一伸竹杖,逼得初一姿勢來不及改變,只能朝後翻飛,掠開了兩丈開外。
“楊朝,是你吧?”
一柄冰涼泛著寒光的長劍洞穿了楊晚的心臟。
楊晚面容如水,唇間擒笑,似是初見初一那晚,清靈淡雅的聲音看向兩人,微笑著戲語:楊朝,你們兩個是兄弟。
即使背後被人狠狠地刺穿了心臟,她的面目依然生動,仿若當初。初一不禁屏息,感覺到了隨著劍尖流淌下來的血滴,她心底絲絲縷縷的戰慄。
楊晚背後轉出來一名衣飾精巧的少年,修長入鬢的雙眉,淡漠的眼睛,一身寶藍錦緞長袍外罩瑩白貂裘,襯得身子俊朗如月。只是英俊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憐惜,正雙眼不眨地盯住楊晚的笑容。
身旁所有的衛士俯身低呼:世子。
三老也垂首站立身後,只有被劍穿透的楊晚牢牢站定,還有沉默而無所遁形的初一。
初一看得真切,這名少年不是當日明黃斗篷的趙公子,也不是那名錶情木訥的楊朝。但是耳畔又傳來楊晚顫抖的聲音:
“趙公子,求求你,放過丫丫……”
這語聲含著濃濃的悲涼,如同方才的洞簫,低迷地穿過夜空,無窮無盡地哀傷。
趙應承冷冷一笑,站在楊晚身側,緩緩抽出了長劍,劍身由白再轉入紅色,在寒冷的夜色裡,發出刺目的光芒。楊晚的身軀禁受不住,簇簇抖動。
初一大喝一聲,手上青光閃耀,切向了趙應承。——在楊晚僕身而倒的瞬間,她眼角的淚珠滾滾流下,遁入微塵,和著外人無法明喻的滿嘴苦澀和滿腔絕望。
趙應承仿似知道來的是誰,手腕上貫注了十成功力,左手抓住楊晚身軀,右手猛地掃出劍影。
初一眼角瞥到趙應承身後躍出的三道身影,心中一凜,一式虛招之後,卻掠開幾步,穩穩站定。
透過三老,初一看到楊晚似乎氣息已絕,頭髮凌亂垂落於趙應承的左手,身軀如抽去魂魄的人偶,飄飄蕩蕩。
初一雙目一抬,聚在面前趙應承臉上,右手慢慢地抬起龍紋劍,拂去劍身上殘存的布帛,冷冷一頓,落於身側,閃著幽幽的寒光。劍身劃開了夜色,發出低沉悲鳴的虎嘯龍吟。
“長佑,劍長三尺九分,寬一寸半,衛子夫所鍛神兵,贈與汝南王之子李天嘯。公子悲天憫人,縱有利器護身,從未殺生。今日初一不才,願以身試劍……”
初一低垂雙目運氣一轉,催發體內寒毒,頃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