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落在銀白貂裘上一道一道的摺映;他的身前是疏林扶風荼蘼落花,影隨風動暗香滿盈,可是良辰美景虛設,無人在滿園幽香中發出一絲聲音。
“儘管你不開口,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吳三手、阮軟、南景麒、孤獨凱旋、楚軒、唐七還有白璃。本來我還指望由你主動問我,但是現在看起來……”秋葉依劍站了這麼久,最後用一種平穩冷漠的語聲說道。
冷雙成面上多少有些聳動震驚,連番的震撼紛至沓來讓她有些無力支絀,但她仍舊提醒自己必須冷靜——這個人即使動情,但終究冰涼如雪,像站在雲端的神,如此可怕居然一字不錯地說出了她的想法。
“你對我不好奇,從來不去想我在說什麼。你明明會醫術,從來不想為我醫治。甚至你猜到我昨夜撲到這個水池裡受了風寒,你仍是紋絲不動地陪我站在風裡,冷雙成,你真的是個殘忍的人,對別人如此寬厚,對我如此殘忍。”
冷雙成不禁苦笑一下,感覺到這個世間真的是令人啼笑皆非,不過一日,盡是再現往日熟悉的話語。“世子知道什麼叫做感情嗎?”
朝陽淡淡地灑落在面前的影子上,他那襲淡藍袍底純淨無瑕,不染任何塵芥,如同天邊的白雲,有種悠然長存無法觸及的隔離。
“融入到血脈裡的溫暖,那是親情,如同我看到吳有和東閣先生。無需思量自是難忘,那是真情,如同滲入到呼吸裡的自然。”她平靜地開口說道,心裡則有點悽然,沒想到會和如此冷漠的人談論她一直避而不見的感情,而且還不敢提及天嘯的名字。
秋葉依劍一直背對著她,聽完這句後沉默了會才問道:“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自由。”冷雙成堅定地說,“自由地生活,不受任何支配地活著。”
秋葉依劍突然轉過身,帶著泠泠的一陣微風。精緻的五官上沒有任何感情,深邃的瞳仁裡明澈似冰:“我能許你所有,惟獨……”見到面前之人堅韌如斯的身軀後,後面的字悉數吞入腹中,僅是漠然說道:“隨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推開一扇門進去,穿過雲母屏風,在一大簇纓絡般纏繞的花影面前,冷雙成看到了吳三手。她能辨認出是吳三手的面容輪廓,可是這張臉,卻再也不是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了。
——吳三手面容枯槁,鬢髮灰白,兩眼呆滯地凝視地面,風吹動他的額髮時,捲起了上面深深縱橫的傷痕,可他還是那般無慾無求無知無覺地坐著,坐在一片生機勃勃的影子裡。
冷雙成低低地嗚咽一聲,掙脫了秋葉依劍的手,猛地跪撲了上去。她緊緊地摟住他的雙腿,將臉龐深深地藏在他膝蓋上的青衫中:“為什麼,為什麼要跟著我……”語聲沉痛壓抑,雙手上青筋暴起,抑制不了地顫抖。
秋葉依劍一步一頓走上前,盯著伏身的那個人影,吐出兩字:“起來。”
冷雙成悲痛萬分,聽聞這兩個冷漠的字句後,雙目泛紅起身怒視:“滿意了?你?”
他抿著唇形鮮明的薄唇伸出手,想抹去那雙眼眸裡的仇恨與冷酷,還未伸至她的臉龐,冷雙成突然出手。
她的左手穩穩抓向空中的那截雲錦飾紋的袖子,右掌虛張一招“高山流水”擊向了他的胸膛。這式掌法極為平常,冷雙成初使此掌的目的是為了攔截秋葉依劍的接近,以他的功力要避開簡直易如反掌——先前在梅林旁,她就察覺了自己內力稍稍有迴轉跡象,但是要傷到武技此刻比她還強的秋葉依劍,簡直是無稽之談。
可是他還是沒有避開,結結實實地擊在他胸膛時,俊秀的眉頭皺都不皺一下,面色如常。僅是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瞼,微微觸動著說:“別看我。”
雪蓮般的氣息靜止在面容上,讓冷雙成冷靜了不少。她後退一步站定,冷冷道:“世子既然帶我到吳有面前,想必是有話要說吧?”
“這裡是安大廚的房間,安頡生性嗜酒,欲以花釀酒,因此才有如此繁複花海。”秋葉依劍的語聲落在微涼的空氣裡,穿透了淡薄透明的倒影。
冷雙成鎮定地聽著,她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是如此簡單,安頡她也平素見過,一張胖胖和氣的臉,彌勒佛般慈祥——但辟邪中誰是純白如紙的人?銀光還對她說過“公子非出自府上庖廚之手不食,非出自白總管親手所織不衣”,在昨日看見白璃真實面目後,她就明白這兩人絕不簡單。
“安頡是七星之一,二十年前投奔辟邪。白璃和他相比,如九牛一毛,因為他是苗疆密蠱真正高手,可以施放所有你想象不到的法術,可以解除所有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