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的時候,你得儘快把他安葬了,集中力量挑山河埂要緊啊。”下午,趙恆順喊了董老二和趙恒生兩個,帶著五斤米回來,當天連晚就釘個木板盒子,算是棺材,安葬了吳老四。
吳老四死後,東圩全村的人都議論了起來。董莊的董正玉說:“這麼鐵打的漢子,竟然自己尋了死,也是逼上了絕路呢。看這政策的樣子,口糧是要長久配下去的,他現在就是不尋死,遲早也要餓死的。我看哪,政策要是再緊起來,口糧怕會越配越少。他早死了,實在也是少受了罪。今後受罪的人還怕會更多呢。象我們這些人,免不了也要象吳老四那樣——餓得不能過啊!”董正玉是個精明人,對事態能看得透徹。他說了這話後,大家都當心起自己來。總之吳老四的死,東圩人議論紛紛,多是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的感覺。
吳老四留在房東走廊裡的一套挑土工具,因為誰也用不上,只能象是陳列品一樣,供人們觀看了。他用的這把大鐵鍬,一般人拿起它都很費勁,別說用它挖土了;一條桑樹材料做的扁擔,象平常人用的大槓子,誰也甭想用它挑東西;那擔挑土用的夾籃,人們拿它當稻籮還合適,要是用來挑土,就太大了。
安葬了吳老四的第二天下午歇放的時候,工地指揮部又通知民工們集中觀看慰問演出。這次慰問演出的地點,離東圩土塘很近。是在剛挑起來的山河大埂上,把大埂當做現成的舞臺。
這是鄉中心小學組成的文藝宣傳隊前來工地上慰問演出。大堤舞臺的北面,是河心,聚集著上萬的民工。一些稍微上了年紀的人,遠遠的找著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文藝隊演出什麼,他們毫不關心。他們咭咭咕咕的中心話題,就是用什麼辦法能搞到吃的東西。小王村的王老三說道:“離這裡不遠的黛湖灘上,有一灘的好野藕,要是能挖一點來,象這樣歇放的時候搞點吃吃,也能少餓些肚子。”東圩村的董老二聽了,心裡豁然開朗:這樁好事情我怎麼就是沒想起來?於是,他在心裡做下了去挖藕的打算。
鼓樂齊鳴的大埂上,演出不一會兒,就蘧然收場了。慰問演出立即變成了鬥爭大會。在一旁想做世外桃園人的年長者,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會場上。他們聽見鄉黨委書記王一凡說:“在舉國上下肅清反革命份子,鼓足革命幹勁建設社會主義的大好形勢下,暗藏的反革命份子互相勾結,反對共產黨領導,煽動落後社員,企圖破壞社會主義大好形勢,復辟他們失去的黑暗天下。在肅反運動深入開展的今天,我們鄉又抓到了一個反革命份子。現在,把這個反革命份子押上來,由我們的社員群眾對他進行鬥爭!”他說過以後,兩個民兵推搡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夥子,把他押到了土臺上來。
隨即上來一位二十四、五歲的漢子,他指著這押上來的毛頭小夥子說:“他叫邢庸,是我們隊裡在縣城讀書被開除回鄉的青年。他在學校與他的反革命老師相勾結,進行反革命破壞活動。他的老師被政府在肅反運動中挖了出來,是個歷史反革命份子。他老師手下的反革命小集團也被清查了出來,邢庸就是這個反革命集團當中的一員。他被學校開除回家後,對政府一直懷恨在心。”
原來,邢庸的老師周而傑,解放前在國民黨縣政府裡當過文員。在肅反運動中,被清查了出來,打成了歷史反革命份子,今年暑假中就遭到了逮捕。周而傑老師文學水平很好,在他任課的班級上,把幾個愛好文學的學生組織在一起,成立了一個“映山紅”詩詞學會。他被逮捕後,詩詞學會里的學生都受到牽連,成了他的反革命小集團的成員,被開除回家了。邢庸回家後,肅反運動追查到了他的家裡,又叫積極份子們搜查他平時的言談,並且添油加醋,羅列了罪名,把他也要逮捕起來。
這位漢子繼續說道:“邢庸回家後,看到大家都擁護共產黨的領導,熱愛社會主義制度,熱火朝天的進行社會主義建設,他恨得咬牙切齒,在社員們面前多次進行反革命宣傳,他說‘集體生產沒有一家一戶的生產好。集體生產,把大家都栓在一起,活拼死了。’他又說‘糧食三定,實際上是要農民把收到的糧食都交給國家,農民們收了糧食也要餓肚子。’還說‘老做田的,都是出粗力的人,吃定量的四百八十三②,哪能做得動活!’真是反動透頂,一派胡言!解放前,我們勞動人民受壓迫,被剝削,如今當家做主人了,不搞社會主義,難道還要搞單幹戶嗎?糧食三定,是國家對農民生產和用糧的計劃安排,我們農民把糧食交給國家,是光榮的義務;按人口定量配口糧,體現了計劃用糧、節約用糧的好政策,人人都能吃得飽,怎麼會做不動活呢?邢庸簡直是在說瞎話,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