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啦,我阿爸吊死了啦!”趙恆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問道:“你說什麼?”大萬啜泣了起來,眼睛滴著淚水,悽慘地說:“我阿爸吊死在房門頭上了……”說著竟泣不成聲地嚎啕起來。在場的人聽著,都沸騰起來了。“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人怎麼就吊死了呢?”鑑於現在的情況,聯想到李氏奶奶的死,人們覺得,現在死人也太容易了!
趙恆順定了定神,問道:“你阿爸回去都一整天了,也沒有人到你家去嗎?”大萬說:“現在村上都關門插鎖的,連人都看不見一個,哪有人到我家去啊!”董老二聽了,馬上來到大萬面前,說:“孩子,你阿爸是怕餓飯啊!他這樣的漢子,也只吃半斤米一餐,哪裡受得了呢!他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是正在世上做人的時候!多少七老八十的人都不願意去死,他哪捨得就去死呢?他死得好虧心啊!”說著,居然也老淚縱橫起來。泣不成聲地向土塘裡的人說:“我們小隊能有吳老四,幸運得很啊!象他這樣的人,我們村裡好幾代都不容易有一個,上下幾個村莊也找不到呢!他是我們做田人當中的好漢子,是我們村上的榮耀啊!只是因為餓得太狠了,才連蘿蔔皮、餑薺蒂子都撿著吃了。大家想想看,要不是餓得太難受了,象他這樣的紅臉漢子,怎麼能在那麼許多人面前,撿那東西吃啊?那天,我看見他撿那些東西吃,就曉得他不得了啦!可是,還只以為他會餓垮掉了,哪曉得他竟然會尋了死呢!嗨,這紅臉漢子啊,真是要臉不要命呢!要是一般的人,只會寧在世上挨,哪裡願在土裡埋啊!”說著,他的淚水竟象是決了堤的河水,噴湧出來。全土塘裡的人見了,也都慟然灑淚。
這時候,週四妹送土到埂上回到土塘裡了。她見人們悲痛的樣子,先是詫異得很。當得知自己的丈夫吊死了,頓時呆若木雞。她既沒有哭,也沒做聲。趙恆順見了,馬上對她說:“四妹,你家老四死了,我們趕快回去吧!”說著,他一個人先回到駐地,叫上了吳老四的哥哥,炊事員吳老二。這裡,大萬挽著他母親,二萬跟在他們後面,徑直往家裡趕來。
全土塘裡的人目送著他們走了。當看不見他們身影了,又談起吳老四來。胡二逵說:“哎呀,人啊,不能生得太特殊了。這吳老四要不是生得力氣太大,飯量也太大了,哪能就尋了死呢?他啊,也算生錯了時候。要是不配口糧的話,象他這樣的人多吃香,鐵榔頭也打他不死啊!”只二十歲的趙恆龍說:“哎!吳老四死了,真叫我好想念呢。他真是個好人。我們常常同陣上山砍柴。每次他都砍得山大一堆的柴挑著。我也砍一擔。往家挑時,我老是挑不動。走不了一點路就想歇一放。他總是陪著我歇。看我實在挑不動了,他就說‘我代你挑兩捆吧’,總是他自己動手,把我的四捆柴解下兩捆,加在他擔子上挑著。他本來就是一大擔了,再加上我的兩捆,他挑得還象不累的樣子。我真不曉得,他到底有多大的勁呢!”胡大逵的老婆葛桂花,是個有名的大力氣婦女,居然能和男勞動力一樣下湖撈淤泥。她說道:“吳老四有的是力氣,又不惜力,熱情得很。只要看到哪個做事情做不動了,總是主動地幫人家。去年在湖裡撈泥巴,我老是撈得戧了耙。那戧在泥裡的耙子,我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拽不出來。他看見了總幫我把耙子拉出來。那麼沉重的耙子到了他手裡,就象剃頭的拿耳朵耙子,輕飄飄的。他這個人啊,難怪跟我們一起做活不曉得累。他的力氣真是大得無窮呢!”大家在土塘裡,一面挖著土上進夾籃裡,一面七嘴八舌地回憶起吳老四來。
趙恆順來到駐地叫上了吳老二,便急急忙忙地從小路超近①趕到了吳老四家裡。吳老四的大門洞開著,進到屋裡,他的身體掛在西間的房門上。他那龐大的軀體,把房門整個地塞得嚴嚴的。項頸掛在繩子上,頭卻頂著房門頭,腳尖還落在地上。趙恆順和吳老二看了,真不明白,象這樣的情況,人怎麼能死掉了?趙恆順和吳老二將吳老四放了下來,那硬邦邦的屍體,象是一段樹,兩個人簡直沒扶住,放下來的那一瞬,屍體幾乎是摔了下來,“砰嗵”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們將吳老四家的大門卸了一扇,放在堂前,將吳老四的屍體抬到門板上放好,此時,吳老四的老婆和兒子們也都趕了回來。趙恆順對吳老二和週四妹說:“你們在家裡料理吧,我馬上得趕到工地上去。還要和中隊裡講一下,看是否能領點米來,不然這事不好辦呢。”說過,他匆匆又往工地上趕來。
趙恆順來到工地上,找到了中隊長董來勝,說明了吳老四吊死的事後,董來勝也很傷感了一回,答應給五斤米做安葬用。並且叮囑說:“現在是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