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羨慕與嫉妒幾乎難以掩飾,他原本也是其中一員,因為自己不珍惜,才會落到今日之結局。看到趙子曰能上個夜學就高興得日夜合不攏嘴,他心裡更是沮喪,他向來是瞧不起趙子曰的,這麼大個人識的字卻連自己也不如,還敢搖頭晃腦說什麼子曰詩云。
最讓他慚愧的,要數見著小翠了,比起嚴苛的主人趙與莒來,這位婢女幾乎是所有孩童的女神。她既溫婉又謹慎,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孩童們心中的母親角色。至於這座莊子名義上的女主人全氏,每日裡便是吃齋唸經,為兩個兒子祈求福祗,反倒在莊子裡沒有多少存在感。
想到小翠,李鄴心中便是痠痛痠痛的。
陳任見問他沒有反應,便也不理他,有他這個例項在,孩童們對那三百餘字的家規更是畏懼,都不敢再有逾矩。他們回到如今被稱為“義學”的院子之中,將李鄴一人留在了門外,若非傳喚,李鄴根本不能進入院子了。
偷偷抹了一把眼睛,李鄴又開始蹣跚著掃地,逃過一次後,莊子的看守極緊,他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院子裡傳來琅琅的識字聲,那是請來的先生在教孩童們識字。這位先生是個不第的秀才,沒有什麼才學,但教千字文還不成問題。以往的時候,李鄴都極其厭惡這個說起話來就搖晃著腦袋的先生,可現在,他覺得這位先生似乎也變得可愛起來。
若是自己也坐在那被大郎稱為“教室”的大屋子裡,跟著先生一起搖頭晃腦,那該多好。總不必象如今這般,不但每日勞作不休,而且還得受別人的嘲諷,無臉去見對他們關懷備至的小翠姐。
“李鄴,你又在偷懶麼,你以為如今還是在義學裡?”一個路過的下人見他在呆,出聲喝斥道:“快些掃,休要叫俺再看到偷懶了!”
李鄴慌忙舞動掃帚,加快了自己的進度,至於那個下人是誰,他懶得回頭去看。
地才掃了一半,他突然聽到遠處有蹄聲,此時大宋缺馬,因此民間養驢、騾之風極盛,驢騾雖不如馬般善跑,但駝人代步總聊勝於無。李鄴用手遮著陽光,向蹄聲來處望去,沒一會兒,便見到一匹閹馬與一頭騾子奔了過來。
騎在馬上的人他不認識,只知道是個滿臉鬍子的大漢,那騎騾子的卻是鬱樟山莊的大管家趙喜。
前日趙喜去了臨安,一則是去看看“保興”的生意,查查大掌櫃胡福郎的帳,二則是去見石抹家的鄭掌櫃,收上兩個月的雪糖款項。此時已是七月,依著趙家與石抹家的約定,雙方每兩個月結一次錢。
李鄴見趙喜神色匆匆地來到門前,引那個滿臉鬍子的大漢進入門房,然後又急忙入內,沒多久,便將滿臉鬍子的大漢引入二進偏院,那是趙與莒書房之所在。
滿臉鬍子的大漢進了書房後見到趙與莒時一怔,他只道是來見趙家家主的,卻不料在此見他的竟然只是一小小孩童。
“未亡人寡居,不便見外客,故令小兒陪客,尚請見諒,不知尊客高姓大名?”
從趙與莒背後的畫屏後面,傳來全氏的聲音,這讓滿臉鬍子的大漢臉上的疑色頓消,他拱手行禮,用有些捲舌的官話說道:“小人乃石抹家少東家遣來的使者,有要事稟報。”
趙與莒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軀,皺起了眉頭。雖然鬱樟山莊的三個水力機磨已經可以源源不斷地向臨安提供麵粉,但他目前最主要的財源還是售往北方大金國的雪糖,每日的利潤雖無最初的暴利,可也有近百貫之多。如今家業大了,花銷上也更多,特別是這三十多個孩童的衣食吃穿,都要花上不少錢,若是石抹家有什麼變故,那他便得另闢蹊徑了。
他默算了一下時間,腦子裡嗡的一聲,那種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眼前花,冷汗爬上了額頭。
“有事便說吧。”他勉強地道。
“少東家說,胡人(注1)大舉南侵,兵鋒直指東都……”那大漢看似粗豪,言語卻不俗。
他說的事情,正是趙與莒方才計算時間後推斷的事情,也即是中華歷史上一樁極大之事:鐵木真第一次徵金。因為地域遙遠,石抹家雖是用快馬將訊息南遞,可傳到趙與莒這裡時,也已經過去近兩個月了。( )
十一、北顧(下)
金國大安三年,大宋嘉定四年,夏五月。金國恆州(今內蒙古正藍旗東)、昌州(今內蒙古太僕寺旗九連城)、撫州(今河北張北)北的一帶,無數的格兒(注2)如同朵朵白雲,旌旗幾乎要遮住藍天,而各式各樣的武器甲冑上閃爍著的寒光,更比陽光還要刺眼。
在這漫無邊際的大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