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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部分

上午八時三十分,刑部侍郎鄒應龍先到了,他瞅了瞅天色,天氣很是悶熱,不過看上去上午沒有下雨的跡象,這讓他微微安心。但當他視線投到廣場上的人時,又忍不住皺了眉。

人太多了,公審一個虜酋,竟然也有這麼多人來看熱鬧。

八時四十分,在一片歡呼與拜倒聲中,天子的華蓋也出現在街上。鄧若水原本以為天子會上得高臺去,卻不曾料想華蓋到了與他們緊臨的側面停下來,年輕的天子穿著朝服落座,然後有內侍齊聲高喊免禮平身。

與趙與莒同來地還有當朝三位宰輔、各部主官,他們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不過能以華蓋遮涼的,卻只有天子了。

八時五十五分,下來與天子見禮地鄒應龍緩步上了臺,高坐於主審之位。這個公審情形卻與平常百姓在官府裡看得審案情形有些不同,主審兩側還各有一位置。坐著地卻是兩個文筆小吏,他們負責記錄審判經過。主審正面為一個站籠,眾人都知道這個站籠是為誰準備的,故此都在盼望那人早些進去。

站籠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張長几,幾側還有長凳。這不知道是為誰準備之物。

“陛下,當真要以訟師為這虜酋辯護?”崔與之有些擔憂的問趙與莒。在他看來,這出公審的戲碼完全沒有必要,天子弄這個,實在有些勞民傷財,而指派專人為虜酋辯護,更是多此一舉。

“不如此無以壯國威。激民心,升士氣。”這是趙與莒對舉行公審的解釋,崔與之想到天子如今的威望,想到天子年少,也難得有這般“胡鬧”的機會,這公審總比當初徽宗欽宗玩的把戲要好得多了,故此並未反對。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無妨,朕只是要讓這虜酋死得心服口服。”趙與莒笑道。

這幾日裡,指派給鐵木真地訟師日子可不大好過。在石抹廣彥地翻譯下,他很艱難地與鐵木真交流,但是鐵木真諸多大逆不道之語,讓他只能抹汗,若不是天子許下重賞,又親口說赦免他在辯護過程之中的言語之過,他早就扔下紙筆不幹了。雖是如此,當他走上辯護席時仍就是心中惴惴不安,而臺下地百姓聽說他竟然要為虜酋辯護。都是一片譁然之聲。若不是差役看得緊,那臭雞蛋爛桔子少不得就要扔上來。

番茄也有。只不過此時番茄尚貴,臨安百姓還沒有奢侈到將這個遠渡重洋來的果子扔人地地步。

九時正,鐵木真終於被帶上了審臺,當他被鎖入站籠之後,也不知何處了一聲喊,臺下百姓變戲法一般拿出臭雞蛋爛桔子,雨點般砸了過去,連累得臺上刑部侍郎鄒應龍也捱了一個臭雞蛋,不得不退後換了袍服再來。臺下群臣看得直搖頭,唯獨趙與莒卻津津有味。

這次公審卻不僅僅是要讓鐵木真出醜受虐那麼簡單,他還想借此過程中造出聲勢,讓大宋司法權自地方行政主官手中分離出來。

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這場審判最有趣的地方便是時不時出現的臭雞蛋了。雖然臨安府的差役想方設法阻攔,百姓卻總有辦法“變”出臭雞蛋來,審判才一開始,鐵木真已成了一個蛋黃人了。

鐵木真用虛弱的眼神掃視著這臺下的人,他看到了華蓋和華蓋下的大宋天子,那個年輕人始終笑吟吟地,當與他目光相對時,還微微點點頭,彷彿是在與他打招呼一般。雖然看上去那個年輕人很是和靄,但鐵木真卻覺得有種讓他無法言語的恐懼。

他身上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讓人自慚形穢。

這倒不是鐵木真戰敗之後產生的幻覺,實際上對於蒙胡而言,那些光彩奪目的文章與金碧輝煌的城市,那些繁華的小鎮和寂靜地村莊,那些目光深遠談吐風雅的讀書人,那些勤勞吃苦安靜聰明的農夫,所有這一切他們不瞭解地東西,他們都會覺得自慚形穢。他們殺戮,因為他們以為殺光了這些人之後,所有人就都和他們一般愚蠢;他們搶掠,因為他們以為搶掠走這財富後,所有地方都和他們一般粗鄙;他們破壞,因為當他們面對那些美倫美煥的建築時必須用很大的勇氣才能控制住自己拜伏的衝動他們知道自己掌握不了這種強大的、頑強的名為創造的力量,他們有的,只是破壞而已。

這也是一切遊牧強盜們的共同心理,他們畏懼,所以要強迫將文明改造得如同他們一般衣冠禽獸,所以要興文字獄改古書鉗制言論。他們或能一時得逞,或會有些失去氣節與立場地人成為他們地幫兇,但他們欺得住一時,欺不得一世,他們猖狂得十年,猖狂不過百年,猖狂過百年,猖狂不過二百六十七年!

鐵木真沒有再看天子,他冷冷掃過審臺下的百姓